囚徒

“你看,你還為了她教訓我!”周江寧此刻發揮着生平最好的演技,眸中含淚,神情委屈至極。

李長霖氣極反笑,神色悠悠道:

“你倒慣會倒打一耙。”

這是生氣了?還是諷刺她呢?

周江寧小心翼翼地擡眸看了眼,一時也想不到什麽別的借口。

“你想去便跟上吧。”

李長霖沒再去管她的借口,而是輕飄飄丢下這麽一句,便轉身離去。

見狀,周江寧飛快擡腳跟了上去。

周江寧跟着李長霖登上馬車,馬車由明風駕着,緩緩駛入黑夜。

夜幕深沉,行人早已歸家,就連池塘裏的魚兒也不願再冒出頭來。

馬車外是呼嘯而過的夜風,一路上也只有車輪駛過的轱辘聲。

“咱們要去哪兒?”周江寧終究還是忍不住,眼神早已四處亂瞟,提着一顆心,低聲詢問着。

“連去哪裏都不清楚,就敢上車?”李長霖故意使壞,言語裏透露出幾分陰冷。

???

“不是你要我跟你走的嗎?”小娘子立馬揚聲反問,眼中滿是不可置信。

“我說你就聽,這麽聽話?”李長霖許久未曾聽過這番天真單純的言論了,覺得有些好笑。

不是,你當時手都掐着我脖子了,我還能不乖乖聽話?

“周江寧,你還真是粘人啊。”

還沒反應過來的周江寧忽然聽到耳邊傳來男子的一聲輕笑,接着就是這麽一句暧昧缱绻的話語。

這怎麽他的腦回路是怎麽回事啊?怎麽突然抽風了?還說出這種話,他難道想同自己談情說愛,可是大哥,眼下這也不像是談情的好時機吧?

無數疑問從周江寧的腦袋上方閃過,嘗試着無數種開口的話題模拟,最後只能收斂起滿腦子的不解,輕聲繞回自己原來的問題。

“所以,咱們到底去幹嘛呢?”

湊巧的是,她的話語剛落,馬車也停了下來,簾外傳來了明風的聲音。

“公子,咱們到了。”

“下去看看就知道了。”李長霖将視線從她的身上移開,眸色逐漸加深。

簾子被掀開,兩人一前一後下了馬車。

周江寧看着面前這間不起眼的屋子,青灰色的院牆,久未打掃的門前,布滿一層淡灰的石像,她神色疑惑地看向李長霖。

李長霖心知她在想什麽,也不馬上解答,而是擡手作了個請進的手勢。

周江寧遲疑地推開這扇古樸的小門,擡腳走了進去。

走進院子裏,庭院整潔,目測只有小小的兩間屋子,李長霖來到院中,眸色晦暗不明。

“這兩間屋子裏分別關押着鄭禮身邊的兩個侍從。”

鄭禮身邊的侍從?

許久未聽的名字在周江寧腦海中出現,此時的她也敏銳地察覺到事情恐怕沒那麽簡單,她上前兩步。

“為何他們會出現在這兒?”

李長霖坐在石凳上,不急不慢地将手中的茶遞給周江寧,等她接過了茶這才開口道:

“大理寺之前調查鄭禮就發現了跟在他身邊多年的兩個侍從不見了,搜尋許久無果,沒想到在這兒被明風認了出來,而且他們當時在吳家。”

吳家?這當中既然還有吳家的事情,世界可真小啊!

“可是為什麽明風會去吳家?”周江寧抓住了其中的一處疑問,眼神犀利地看向男人。

可沒過幾秒,她就又将視線從李長霖身上移走,直勾勾地盯着明風,因為她心知若他不願說,自己什麽都不能問出來,相比之下自然是明風容易逼問一些。

“明風,為什麽呢?”

明風此時可謂是汗流浃背了,同時面對着兩道迫人的目光,最終他心間思付,一咬牙拱手道:

“小人是奉公子之命前去教訓吳楚明。”

電光火石間,周江寧心下一陣驚訝,原來吳楚明的事情是他讓明風做的,可是為什麽呀?

“為什麽?”周江寧下意識将腦海中的疑問說出,卷翹的睫毛輕輕顫動着,連帶着眉心也跟着皺了起來。

“別皺眉。”男子帶着體溫的指尖撫摸上她的眉心,動作溫柔,嗓音低沉。

周江寧眼睛連眨都不眨,就這麽靜靜地盯着面前人。

“他讓我家小娘子受了委屈,吾為何不能教訓他?”男子聲線清冷,帶着幾分寵溺,眉眼間的冰雪似在消融。

咚咚咚!自然而又無理的話語從這樣一個清冷到極致的人口中說出。

周江寧從來沒有感受到自己的心跳如此劇烈,她甚至都要懷疑是自己心髒出了問題,而那處傳來的滾滾熱意,讓她忽視不了。

李長霖見小娘子似被吓着了,便伸出手在她的鬓間輕撫,眼中升起一片柔情。

“別怕。”

周江寧瞬間面紅耳赤,羞怯地推開男人的手,磕磕絆絆道:

“這……誰問你這個了,那現在他們兩人是什麽情況?”

“明風将人分別關押起來,進行審訊,效果不佳。”

“看來還挺忠心耿耿的。”周江寧戲谑一聲。

“未必。”

“什麽意思?”

“眼下大理寺并未有确切的證據,能夠将鄭禮抓捕,因此那兩個侍從也是利用了這一點,遲遲不願開口說實話。”

李長霖眸光幽深幾分,冷眸微眯。

周江寧沉吟不語,細白的指尖輕輕敲打在桌面上,神色慵懶。

“要是我能讓他們主動開口認罪,小李大人是不是得欠我一個人情?”

李長霖深邃的黑眸中,閃過一絲光芒,而後又馬上恢複平靜,只是眼中多了份探究之意。

“自然。”

“那好,我去試試吧。”周江寧細眉輕挑,慢悠悠起身,拍了拍衣裙上不存在的灰,語氣輕快。

周江寧朝着一間屋子走去,在門前停下,又過了幾秒,她突然轉身來到明風面前。

“麻煩替我找一份紙筆。”

明風雖不接,但還是照做了。

拿着紙筆的周江寧再次來到屋門前,這次直接推門而入。

屋內沒有點燈,一片昏暗,周江寧沒有把門合上,反而就這麽敞開着。她先掃了一眼屋內,然後就着庭院裏的燭火和皎潔的月光,陸續點燃燈盞,而後又繞到屋裏的一角,低眸看着被牢牢捆住的男子。

男子被蒙住雙眼捆在椅子上,周江寧上前将蒙眼的布條取下,面帶微笑地看着他。

被捆住的男子叫秋冬,他是鄭家特地安排在鄭禮身邊的侍從,一直盡心盡力地服侍着他。

就連鄭禮設計将小夏的姐姐納進門,他倆也是出了力的。

可是有一天半夜,他們兩個突然聽到鄭禮屋子裏傳來一聲女人慘叫。鄭禮喜歡在床榻之上對女子施虐,他們是知道的,因為鄭禮下手有分寸,所以他倆并未将那聲慘叫放在心上,只是繼續守好院門。

可沒想到半盞茶後,鄭禮慌亂地喊他倆進去。秋冬一進屋就看到了一名女子渾身都是傷痕,倒在血泊之中。他心下一緊,顫抖着雙手去試探女子的呼吸,發現她已經斷氣了。

聞言,鄭禮咒罵了一句晦氣,然後吩咐他們将人丢去城外的亂葬崗。這是秋冬第一次幹這種事情,心裏害怕極了,這才有了小夏在鄭家門前看到的女子露出的手臂。

事後,鄭禮的母親知道此事後,對外就說那名女子是病逝的,特地将秋冬和春夏送下江南避風頭,送到鄭夫人娘家表親的吳家來做小厮。

而自從秋冬發現自己和春夏被人分別關押起來,還被逼問那名女子的事情時,他就知道躲不過去了。

不過他被鄭家安排在鄭禮身邊服侍,就說明他還是有幾分小聰明的,他心裏很清楚,只要自己和春夏咬死不知道,這大理寺的人也不能那他們怎麽着。

而此時,被人将布條取下的秋冬,看着面前比仙子還要漂亮的,心下微微一松。

“你叫什麽名字?”女子輕柔的嗓音在他耳邊響起。

“秋冬。”他老實回答道。

“秋冬,特別的名字。”周江寧臉上笑意不變,将手中的紙筆放在身旁的桌上,繼續說道:

“我呢,是大理寺派來的,你有什麽想坦白的嗎?”

這女子怕不是腦子不太好吧,哪有人直接這麽問罪犯的?秋冬眼裏浮現一絲輕蔑,神色傲慢起來。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聞言,周江寧也沒有惱,反而不急不慢地拿起桌上的筆,在紙上寫下秋冬的名字。

“另一個屋子裏的叫什麽名字?”

秋冬不解,也想看看她到底要幹嘛,于是回答了她的問題。

周江寧在紙上又寫下春夏的名字。寫完最後一筆後,她這才擡眸看向秋冬。

“我呢,已經跟大理寺判案的李大人詢問過了,按你們這個罪行,如果你和春夏都抵賴,不願坦白的話,大理寺的确不能以重罪将你們判刑,但是可以輕罪關個一年半載的。”

話到此處,秋冬的眼中明顯閃過一絲亮色,神色有些不自然。

周江寧将他情緒的變化收入眼中,揚了揚嘴角,繼續開口道:

“如果你們兩個都坦白罪行,就會被分別判十年的牢獄。但是呢,如果你們兩人中其中一人坦白,一人不坦白的話,坦白的那個可以馬上被放出去,不坦白的那個會被判十五年牢獄。”

聽到此處,秋冬平靜的臉上出現明顯的波動,他在心中思付片刻,以為找到了一個最有利于自己的選擇,倨傲地開口道:“那我們都不坦白,不就好了。”

周江寧搖了搖頭,嬌唇輕啓:

“這就是你找到的最佳選擇,真的是最佳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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