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境
秋冬眼中浮現不解,又害怕是什麽圈套,于是小心翼翼問道:
“什麽意思?”
周江寧沒有直接同他解釋而是取出白紙,拿起筆在紙上勾畫着。
“對于秋冬你的話,如果選擇了不坦白,那麽你可能面臨着一年半載的牢獄,可是你不能确保春夏也選擇不坦白,對吧?
如果他選的是坦白,那你要面臨的就是十五年的牢獄之災,如果你是春夏,你會怎麽選擇呢?”
女子的嗓音還是那般的輕柔,只是在話語間染上了幾分寒涼。要是明風在一旁的話,應該就能馬上反應過來周江寧身上的氣質與李長霖一模一樣。
豆大的汗珠從秋冬的臉上滑落,他瞪大着雙眼死死盯着面前的人,心裏早就掀起了滔天巨浪。
見他這副模樣,周江寧心下了然,語氣不急不慢道:
“可要是你選擇坦白了,輕則就被放了,重則是十年牢獄,怎麽看也比十五年要強,不是嗎?”
此時的秋冬那顆堅定的內心早已動搖了,眼神也是搖擺不定的。
“該如何選擇,決定權交到了你的手中。”周江寧起身,朝門外走去,就在她準備擡腳邁出門時,她又氣定神閑地轉過身來,對着椅子上的男子說道:
“我現在要去找春夏了,你說他會怎麽選?”殺人誅心莫不過于此。
果不其然,她的話語還未完全落下,秋冬面色慘白,眼中滿是陰狠。
下一秒,扭頭出了屋子的周江寧聽到身後傳來一道嘶吼和罵聲。只見她神色未變,腳步輕快地朝着另一間屋子走去。
不出半刻鐘,周江寧又從屋子裏走去,還是那副輕松模樣,只不過此次她的身後沒有傳出別的聲響,反而一片寂靜,屋內寂靜詭異。
只見與秋冬一樣被捆在椅子上的春夏,眉眼沉靜,清瘦的面容上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冷漠。
周江寧回到李長霖跟前,神色矜傲,像個完成任務後來找糖吃的小孩子一樣,眉眼彎彎。
“我是不是很厲害?”
“嗯,厲害。”李長霖毫不吝啬地誇耀道。以他審理過那麽多的犯人來說,就剛剛秋冬與春夏兩人的反應來看,他們心裏的防線已被擊破,坦白只是時間問題。
“周小姐,您到底跟他們說了什麽?”明風此時還是處于目瞪口呆的境界,要知道秋冬和春夏自關押起來,他不是沒有對他們進行過審問,可是不關他怎麽威逼利誘這兩人都咬死不張嘴,甚至于情緒也十分平靜,沒有半點起伏。
而眼下不知道周江寧同他們說了什麽,竟然能引起他們情緒的如此大變動。
周江寧将屋裏發生的事情簡單同他們兩個交代了一下,随後坐在凳子上好好休息。
“這種審訊手法倒還是聞所未聞,不過為何如此肯定他們兩人不會互通消息?”明風聽完後先是了然地點點頭,随後又發問道。
“你看他們兩個的屋子裏傳出喊話聲了嗎?”周江寧眼中含笑,慢悠悠問道。
“沒有。”明風這才驚訝回答道。
“乍一看好像是都不坦白對兩人有利,但是現在兩人被分別關押起來,彼此之間的信息不能有效傳遞。
哪怕他們可以通過喊話傳遞消息,可是誰又能保證對方不會欺騙自己呢?人心是最難測的東西,一旦有了裂隙,就永遠不可能完全信任彼此。”
“的确,利己是人的本能。”李長霖黑眸中流露出幾分贊許,看向小娘子的目光也愈發溫柔。而此時的周江寧還沉浸在自己的分析中,半點都沒察覺到身旁男子的目光,反而是一旁的明風瞧了個真切,哎!孤家寡人,長夜漫漫。
“在這種情況下,将希望寄托在自己身上比對方身上更靠譜,所以聰明的人都會選擇最有利于自己的選擇。”周江寧将話語全部說完,就發現自己手邊遞來一杯茶,沿着男子骨節分明的手掌向上看去,只見他一貫清冷的眉眼染上了幾分煙火氣。
周江寧接過茶盞,入口才發現竟是溫的,她擡眸看了眼身旁的李長霖。
大反派,還挺細心的!
剩下的事情明風交代給了審訊的相關人,秋冬與春夏分別向他們述說了當晚發生的一切事情。
罪狀寫好,簽字畫押。
周江寧看着李長霖手中這兩份罪狀,眸中閃過一絲亮光,想到什麽似的,扯了扯身邊人的衣袖。
“有了這兩份罪狀,回京之後是不是就能将鄭禮抓起來了?”
李長霖低眸看着周江寧,聲線清冷卻又格外鄭重:
“我會盡我所能。”
周江寧心頭一震,男人擲地有聲的話語傳入她的耳中。她知道李長霖絕對是一個言行一致的人,他既說出來那番話,那就一定能做到,要是連他都做不到的事情,她不知道又有誰能做到。
等兩人再乘着馬車回到周家時,天邊浮現魚肚白,淡淡的橘光披灑在天際。
此時的周江寧睡眼朦胧,腳下的步子更是飄飄浮浮,要不是身旁還有李長霖,她說不定走着走着就一頭撞門柱上了。
“你先好好回屋休息。”李長霖眉頭皺起,言語間帶着一絲不容拒絕的強勢。
“嗯,你也是,快回屋吧。”周江寧耷拉着眼皮,格外聽話。
“對了,咱們什麽時候回京?”周江寧突然擡高兩分音量,眼中也瞬間恢複清醒,望向李長霖。
“就這兩天了。”男子不輕不重的話語響起。
“好。”周江寧得了回答,眼皮又耷拉下去,轉身往自己屋子走去。
“周江寧。”男子突然喊住她。
“怎麽了?”她腳下一頓,叫她全名,周江寧以為有什麽重要的事情,馬上回過身去,一雙大眼睛中滿是疑惑。
“就要回京了。”男子有些猶豫說道。
“我知道啊,然後呢?”她再次耐着性子,不解問道。
“回京之後……算了,等我們回去再說吧。”話說到一半男子又止住,神色難測。
這大反派到底是怎麽了,這到底是有事情還是沒事情啊?
周江寧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又不敢直接離開,便又向他确定地詢問一遍:
“那我走了?”
“嗯,回去吧。”男子這次回答的很堅定,臉上也難得挂上了一抹淺淺的笑。
“好,晚安。”
李長霖一個人站在原地,看着小娘子不斷縮小的背影,眼中滿是柔情,他伸出指尖,在腰上的血玉鴛鴦佩上一點一點摩挲着。
周江寧,如你所願,回京後你我就要成婚了……
他們離開江南的這天,天空下起了細雨。淅淅瀝瀝的雨點滴落在江面之上,泛起一圈又一圈,數也數不清的漣漪。
離別總是傷感的,周江寧心頭也升起那些許的異樣,亦或者是原身對于這片水鄉有着強烈的不舍。
李長霖登上船舫,看到的就是一副美人垂淚圖,他心裏某一角像被輕輕一刺。
“以後,一定還會有回來的機會的。”
突如其來的話語吓了周江寧一跳,她不由得在心裏吐槽一句,你這人走路就不能出點聲音嗎?
“別難過。”李長霖見她低着頭不說話,便又安慰了一句。
“李長霖,小夏是不是也得判刑?”周江寧不知道自己為何在此時提起這個,好像就是想着這段時間在江南所經歷的一切,都像一場夢一般,現在夢該醒了。
“死罪可免,活罪難逃。”李長霖認真思索片刻,回答她的問題。
日光灑下落在男子立體的五官上,長睫輕輕忽閃,遮蓋了幾分他眼底的眸色。
“那要是有一天,你也面臨像小夏一樣的處境,他人握刀俎,你為魚肉,那你又當如何?”
周江寧之所以問出這樣一番話,是因為就在今早系統告知她劇情已經接近一半了,可是至今她還是沒有找到誘發李長霖弑君逼宮懂的關鍵。
據她觀察,迄今為止,李長霖都沒有表現出半分要弑君逼宮的企圖,她也想不通,明明背靠李家和淮安長公主,權勢、地位他都不缺,那還能為了什麽值得他放棄一切,不惜遭受後世的謾罵也要去做。
而現在,她不想再花這麽多的心思去一個勁地猜測,直接問當事人不是更加有效嗎?
李長霖瞳孔一縮,很快又恢複平靜,沒有回答周江寧的問題,而是擡手扶欄,眺望這看似平靜的江面。
“那我便會在刀落下之前,使其為我所用;若是不行,那就折斷利刃,兩敗俱傷。”
男子肅殺陰冷的嗓音在寂寥的江面響起,明明是白日,可周江寧後背一涼,心下一緊,瞪大着雙眸死死盯着男子,眼中盡是愕然。
男子氣勢淩人,帶着上位者的威壓就這麽看向周江寧,他幽暗的眼眸中仿佛在隐忍着什麽,隐隐流露出幾分嗜血,或許這才是男子這副清冷矜貴皮囊之下的真實模樣。
瘋子!
這才是真正的李長霖,那個會弑君逼宮的李長霖!周江寧好像喘不過氣來了,有害怕,有惶恐,有不安,各種各樣的情緒交織在一起,她張了張嘴,卻早已忘了自己要說什麽,
“吓到你了?周江寧,我并非良善之人,你可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