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是很好

瑛子離開的時候,尤曲說她想再睡會兒,瑛子沒說什麽。

她确實需要休息,總是感到疲累已經是她最近的常态了,什麽情緒她也不想管了,就這樣帶着隔夜的酒意睡一覺也沒什麽不可以。

瑛子已經沒有了吳于的聯系方式,她對吳于的初印象不過一個無聊的網友。如今必須聯系一下她甚至覺得有些別扭,跟尤曲男朋友這個稱呼對應更是十分困難,她無奈地颠了颠手裏的手機感嘆世事難料。

站在吳于工作醫院樓下的感覺還是很別扭,她在前臺問了咨詢師後得知他今天除了培訓分享并無其他安排,會五點半準時下班。瑛子看了看手上的表,半個小時也沒地方可去,她便直接坐在辦公室門口等。

兩人最終一起坐在咖啡店時,還有些尴尬彌漫在四周。瑛子也懶得繼續煎熬,便直接了當的開口:“尤曲這兩天怎麽樣?”

吳于手裏的杯子頓了頓,可算是直接問到了關鍵,他看了瑛子一眼稍微放松了一點:“還算正常。她跟你說了?”

“嗯呢,不過也能看得出來,她最近情緒很不好。”瑛子靠近椅背裏,無奈地嘆了口氣。

吳于看出了她是擔心尤曲的狀态,而不是以朋友的身份來質問他是否另有所謀,便順勢問道:“我走這幾天又發生了什麽事?”

“你走的前一天她去看了君子,具體發生了什麽我也不清楚,但她說叔叔阿姨不想見到她。還有就是單單走了,她認為那是她上次說的話影響了單單,才導致她最後分手出走。”瑛子把這兩天發生的事一一告訴了她,“而且你跟她提過去看心理醫生對吧,她很抗拒是嗎?你知道為什麽嗎?”瑛子表情自然,問得卻是一陣見血。

吳于嘆了口氣,往窗外望了望道:“是的,她始終對我有所隐瞞。”

瑛子也不想再跟他繞什麽彎:“你了解尤曲家的事情嗎?”說着她停頓了一下又繼續道:“她的爸爸媽媽跟她的相處并不是很愉快。小時候她媽媽意外流産,卻開始排斥與她相處,直到現在她始終一個人住,過年都不回家。可能太小就接收到了不喜歡這種情緒,又是自己最親近的父母,所以她一直都将自己包裹得很嚴實。與人相處也始終小心翼翼的,大學的時候她為了讓自己合群,總是顯得努力又笨拙,那時候大家還不熟,君子就總說她是個笨笨的無趣的人,沒有好奇心。後來漸漸熟起來,才知道即使是過年她也是自己住酒店,我們知道後總還是會在過年過節的時候邀請她,當然了大多時候她都是拒絕的,後來她跟君子回去過幾次,君子父母挺喜歡她對她也很好。出來工作後好像一切都變好了,關于父母她像是也釋然了,會跟我們抱怨工作煩人,也會約大家見面吃飯喝酒。我們這群人不開心了開心了都會往她那裏湊,我以為她會這樣一直好下去。可是……”,她無奈地嘆了口氣:“後來的事你就應該都知道了,這些事就像尖刀在她還沒有完全愈合的山口上使勁兒地鑿,二次傷害往往比第一次更嚴重。”

吳于沉默地聽着她簡短地訴說着關于尤曲的過往,心裏一陣一陣的難受,他也對尤曲惡劣過,當時他也覺得她只是一個無聊時可以打法時間的聊天對象,後來再聯系上也不過是乏味的生活驅使。

瑛子的話卻是再次在耳邊響起:“你跟尤曲在一起這件事雖然很意外,但我尊重她。可是她個沒有安全感的人,她不肯去看心理醫生我想很大一部分原因在你,你沒有給到她足夠的安全感,她害怕在接連的失去後下一個失去的會不會是你。你不會跟一個心理有問題的在一起。”

吳于面色嚴肅地對上瑛子的視線:“我以前可能給你或者給大家的印象都不怎麽好,但我現在跟她在一起是真心的,我喜歡她,也心疼她,希望陪着她走出來。我會帶她看醫生的,你放心,謝謝你告訴我這些,尤曲還在家等我就先回了,下次見。”說完頭也不回的起身離開。他不下聽了,沒聽進去一句他就多一份心疼,也多一份自責。

吳于走後,瑛子一個人坐了很久。她閉上眼回顧着上學時期的一幕幕,如今的他們怎麽就走到了現在,她甚至不敢去想自己的以後。

吳于回來的時候,君子自己在廚房做飯,她很少做飯,覺得做飯浪費時間又麻煩,今天在回來的路上卻特別想試試,就去超市買了食材,回家後就直奔廚房。

吳于放輕腳步走到她身後,看着她在廚房忙碌,心裏的難受一層層地疊,在她轉頭時笑着靠近:“今天怎麽想起做飯了?”

尤曲笑着看了他一眼又專注地翻炒着鍋裏的菜:“就突然想做,可是我手藝一般,只能保證熟,沒法保證味道。”

吳于忍者心裏的難過邊往外走邊道:“我不挑。”放了手上的東西又走了進來:“需要我幫忙嗎?”

尤曲說了句沒有就把菜盛了出來。兩人在飯桌前坐定,吳于剛剛喝了一大杯咖啡,現在其實也沒有多餓,看着桌上的菜還是吃了兩碗飯,還包攬了洗碗收拾的後續工作。尤曲本身對于廚房裏的活兒就不是很熱衷,所以也沒有拒絕,自己坐回了沙發上打開電視,随意地播放着一個旅游頻道的節目。

吳于收拾好走過來在她身邊坐下,醞釀了一會兒後還是開口了:“今天下班的時候瑛子來找過我了。”

尤曲好似并不意外地哦了一聲,眼睛還是盯着電視屏幕。吳于繼續道:“她還跟我說了我出差這幾天發生的事以及……你家裏的事。”

聽到這裏她終于有了反應,有些震驚地轉過頭來看着她,兩人幾秒的對視後她先低下了頭來,語氣裏帶了些自暴自棄:“你都知道了,我其實……之前有想過跟你說……”

她話還沒說完,吳于便打斷了她:“尤曲,你真的喜歡我嗎?”心裏想的卻是我以前那麽惡劣,為什麽你願意跟我在一起。

尤曲不太确信地擡起頭來看着吳于,她不知道他這樣問是什麽意思,感覺到煩了找個理由離開她?她張了張嘴又徒勞地合上,她要怎麽回答呢,如果他決定放掉自己那麽她喜不喜歡都沒有意義,她沉默着等待着吳于的宣判。糟糕的人包裹再多美好的外衣也終有被識破的一天,他們的開始她沒準備好,現在要結束了她還是被準備好,但是她接受。

吳于有些無奈地嘆了口氣,他最近總是對尤曲地一些沉默感到無奈又心疼,現在還多了一份難過和自責:“你有沒有發現從我們在一起後,你開始越來越小心翼翼。你怕我因為你的情緒感到不适,就一直小心地藏着,我不問你也不說。可是你知道我早晚會知道,現在我知道了,你不說點什麽嗎?”

尤曲擡頭看着他,眼眶泛紅:“對不起,我……我不知道怎麽跟你說。我沒有你以前以為的那麽好,甚至非常糟糕。就像現在我知道我很糟糕,我也知道了你知道了我很糟糕,就是這樣已經沒有什麽好解釋的了。”

吳于伸手擦去她臉上的眼淚,湊近了吻了吻她的唇角,尤曲任由着他一動不動:“你沒有很糟糕,你還是很好。你有工作可以養活自己,還有像瑛子他們那樣的朋友,你現在還有我。”說完他拉開了一點距離,額頭與尤曲輕靠着:“可是尤曲,我也會害怕,我害怕你跟我在一起只是因為你需要一個人,不是我別人也可以。”

尤曲聽着他的話,腦袋裏一片空白,她覆上吳于捧着她臉的手感受着來着他的溫度。可是突然響起的耳鳴讓這一切都蒙上了一層不真實感,她只能順從本性地吻上去,去确認那一聲聲的她很好是不是真實的。吳于溫柔地不帶任何欲念地回應着她,這個吻好像很久又像是一觸即分。她眯起眼睛看向吳于,天花板上的燈光打下來在頭頂暈開,耀眼刺目。吳于伸手将她抱進懷裏,頭埋進她的肩窩:“尤曲,去看看醫生好不好,就當我自私,我不想跟你那些與別人有關的情緒一起擠在你的身體裏去搶奪。我貪婪,我想要你是屬于我的,好不好?”

尤曲閉上眼,她知道她可能是真的病了,吳于陪了她這麽久,她什麽也給不了他,除了一堆亂七八糟的情緒。她趴在吳于的肩上放棄抵抗一般地回答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