赴宴

中秋佳節,阖家團圓。

李家因着淮安長公主的身份,每年都會入宮參加太後娘娘舉辦的家宴,如今中宮暫缺,太後娘娘年紀大了,因此說是太後娘娘舉辦,實則是由宮中那位貴妃娘娘操辦的宴會。

楊柳依依,随風飄動。

車窗外的風景轉瞬即逝,周江寧一身煙粉長裙,長發輕挽,額間一抹花钿,櫻唇杏腮,清豔無雙。

而此時的周江寧身姿纖弱,雙眼緊閉,整個人都靠在李長霖的懷中,看着她輕蹙的眉尖,李長霖眼底浮現絲絲擔憂:

“還是難受嗎?”

“一點點。”周江寧半眯着眸子,軟着嗓子同他說道。

要是時間可以重來,周江寧一定不會在昨天晚上因着自己貪嘴,多用了兩碗葡萄冰酪,然後在準備入睡時忽然腹痛難忍,一陣熱流湧動,周江寧心裏一驚,去了一趟淨室,果真如她所想,來了小日子。

真的不能完全怪她貪嘴,主要是這具身子體弱,小日子也不大準時,誰曾想它正巧趕上了呢。

周江寧疼了半宿,李長霖也陪着她半宿,最後還是府醫來開了止疼安神的方子,周江寧喝了藥這才昏昏睡去。

“沒事的,夫君別皺眉了。”周江寧現下已經好多了,只不過身子還有微微不适,她自認是正常現象,可看着男子皺起的眉頭,面沉如水。

原本他想讓她留在家中好好休息的,可周江寧不願,一定要赴宴,還信誓旦旦地說自己已經不難受了,李長霖這才答應讓她出門的,可是這馬車還沒走多遠,周江寧便靠入自己的懷裏,一副難受模樣,哪還有半點出門前的精神。

“下次不準騙我了。”李長霖低眸看着懷中人單薄的背脊,嬌弱的小臉,哪能發得起半點火,可心裏還是想着得讓她重視自己得身子,便冷着聲開口道。

“嗯,以後江寧會好好聽夫君的話。”周江寧沒敢擡臉,只能低着眸手中無聊地玩弄着兩人交疊在一起的一角。

“為何非要入宮?”李長霖身在大理寺,洞察人心,又怎麽會看不出周江寧今日心事重重。

周江寧不知該怎麽回答,總不能說我就是去看看你前世為何會弑君逼宮的吧,據她從系統哪兒得知的消息,劇情已經過半,可自己還是沒有找到問題的關鍵所在,她怎麽能不着急呢,所以今天這宴會她是非去不可的。

“自然是去看着夫君,我可不想明早就在起雲院中見着漂亮妹妹,哼。”周江寧随意找了個理由,閉上眼不去理會男子的反應。

李長霖見她不願說也沒有逼她,而是眼神複雜地盯着女子的發頂,最終也只是擡起手輕拍她的背,無聲替她舒緩難受。

宮牆深深,不及人心。

周江寧跟在李長霖身邊一步一步來到宴席上,來的路上倒是碰到了不少人,李長霖一一為她介紹,平日裏清冷寡言的人倒是不同往日了,這也讓與周江寧打招呼的衆人心中都知曉了,小李大人這是十分喜愛這位妻子,萬不可輕怠了。

落席後,周江寧掃了眼自己斜上方的男子,紫袍金邊,渾身貴氣難擋,容貌也是俊美非常,那便是六皇子傅柏,聽說這貴妃出身世家,美貌動人,入宮十幾年還能盛寵不衰,難怪她所生的六皇子成為儲君的熱門人選。

可是據周江寧從系統哪裏得知的消息最後登上那個位置的并不是六皇子傅柏,而是五皇子傅辰。

正當她整理思緒時,一道陰影遮擋住了自己的視線,她下意識擡頭望去,只見自己面前一位年輕的少年正好奇地打量着自己,他一襲天青色錦袍,雖已束發可面容稚嫩,清俊的臉龐挂着一抹笑意。

“臣拜見五皇子。”直到李長霖起身開口行禮,周江寧這才反應過來,也連忙起身行禮,內心卻忍不住驚訝,這便是前世的最終贏家五皇子?看上去還真稚嫩啊。

“免禮免禮,本皇子只不過是好奇這一向眼高于頂的小李大人是被怎樣的女子拿下的,因此多看了幾眼嫂嫂。”

“咳咳……”周江寧一口茶水還沒咽下去,就聽到一聲嫂嫂,面前的少年原本跟李長霖聊得好好的卻突然轉過頭來,笑嘻嘻地看着她。

李長霖見狀輕輕拍着她的後背,待她緩過來後,冷眼瞥去。

“啧,還真小心眼得緊。”傅辰看着男子淡然得眉眼染上一絲緊張,下意識嘀咕一聲。

“宴席快開始了,殿下請回吧。”

冷漠無情的話語響起,傅辰撇了撇嘴,轉而一臉無辜,真誠地看着周江寧:

“嫂嫂,他這是生氣了?阿辰不是故意的,嫂嫂可別怪阿辰啊。”

周江寧看着少年真摯的眼睛,心下一軟,伸手扯了扯李長霖的衣袖,溫柔地開口道:

“我當然沒怪殿下,殿下還是先回座位吧。”

“他也沒生氣?”少年倔強地再次問道。

“自然。”周江寧看着少年清俊的面容,聲音更是溫柔了幾分。

“那……”傅辰還想說些什麽,結果被一道冷漠無情的話語打斷。

“閉嘴,差不多得了。”李長霖冷着眼看着他,眸中帶着警告意味。

傅辰哪能不知道他的意思,可這不是有嫂嫂在場,他長眉一挑,從袖子拿出一件小盒子,塞到周江寧的手中,而後飛快說了句新婚禮物。周江寧才剛拿穩這盒子,就見到少年轉身朝位置上走去。

周江寧拿着盒子一時呆在原地,直到李長霖扶着她的腰身坐下,而後低聲說:

“他送的便收下吧。”

“哦。”

“夫君與五皇子關系不錯?”周江寧将東西收好後,看着不遠處的五皇子,而後往李長霖身邊挪動幾分,小聲詢問道。

“嗯,還行。”李長霖伸手為周江寧整理了衣袖,而後将五皇子幼時在李家的事情簡單說了一下。

聽完後,周江寧靜默不語,原來這五皇子身世竟然這般,明明是中宮嫡子,可因為皇後早逝,皇帝不喜,小心翼翼多年。

“娘子可是在心疼他?”

周江寧聽着男子淡淡的話語,忍不住點了點頭,剛想着開口就又聽到男子說道:

“先後出生将門,在臨走前給他留了一支軍隊,再加上西南駐守的吳老将軍是他外祖父,沒人敢欺負他的。”

周江寧一句話哽在喉中,好吧人家有後手,用不着別人擔心,可眼下這種話被堵住的感覺還是不好受,于是周江寧瞪了眼李長霖,似在控訴他的故意。

“哦,是我婦人之仁了。”

李長霖見女子這般,只淺淺笑了笑,然後握住她的手,低語起來:

“是那小子慣會裝可憐,娘子天性善良,我很喜歡。”

男子本就清冷如高山白雪,此刻卻握着自己的手,眉眼勾起,平添了幾分風流,引人矚目。

“不許你這般笑了!”周江寧察覺到一道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頓時有些坐立難安,于是掐了一把男子的手心,耳尖微紅。

“好,不讓旁人看見,只給娘子笑。”李長霖愛撫着女子的腰肢,旁若無人地與她親密。

“李長霖,你知道你現在像什麽嗎?”周江寧最後忍無可忍,揚起小臉無奈地看着眼前的男子。

“像什麽?”頗有幾分好奇。

“像只要開屏的孔雀!”

……

“看來這小李大人真是喜愛這江南女子,你瞧瞧這親熱的樣子。”一名長相豔麗的女子同身邊的女子打趣道。

“可惜啊,這靜怡公主成了一場笑話,小李大人選了這小小的商女。”說話的是一旁衣裙華美的婦人,她不過二十出頭,一雙丹鳳眼極盡風情,兩人又說了會話兒,便離開了此處。

牆角陰暗處,走出一名女子,女子陰沉着一張臉,咬牙切齒地問道:

“剛剛的婦人是誰家的?”

身邊的宮裝婢女猶豫兩秒還是開口道:

“是吳家人,西寧世子的夫人。”

這京城中能進宮赴宴的吳姓夫人只有可能是五皇子生母,先後的娘家吳老将軍的家人了,而吳老将軍只有一兒一女,女兒便是已逝的皇後,而他常年在外,府中只有世子和世子妃,也就是剛剛那名婦人。

“公主,這兒風大,咱們回去吧。”桃枝擔心靜怡公主又鬧出什麽事兒來,畢竟因着小李大人成親,公主就已經同皇上和貴妃娘娘鬧了許久,前段時間還被禁足,這好不容易中秋佳節被解了禁足,桃枝連忙勸說道。

靜怡公主一句話沒說,只是一雙眼睛緊緊盯着不遠處恩愛的兩人,眼中滿是怨恨,一只手抓着桃枝的手臂,不斷收緊,直到耳邊傳來一聲輕啼。

“公主。”

靜怡這才反應過來,只見她精致的指甲已染上絲絲血漬,她的臉上馬上露出厭惡之情,見狀桃枝馬上跪了下來,顫着聲音求饒道:“公主饒命。”

“起來,去赴宴。”她嫌棄的眉眼看向跪在地上的女子,知道她是母妃派到自己身邊的,便忍下那份怒氣。

“是,謝過公主。”

又過一盞茶的時間,這才聽見太監高聲叫喊道:

“陛下駕到,太後娘娘駕到!”

一時間衆人噤聲,齊刷刷地起身跪立。

“平身。”一道蒼老的嗓音響起,周江寧心間一動悄悄擡眸望去,這時一道鋒利的目光也落在她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