呆子
什麽？
老陳一行人驀地擡起頭來，一雙雙眸子緊緊盯着周江寧，眼中滿是驚訝。
“東街有家木雕坊還缺人。”周江寧也沒說旁的話，言簡意赅。
老陳則斂下眼眸，面上一片沉重，不知在想些什麽。
老陳從小因家貧被丢棄，是一戶好心人家将他撿回了家，便是燕家。後來老陳便在燕家中成了一名小厮，家中主人也就是燕無明見他聰明伶俐便給他取名陳康，意為健康安樂。
這燕無明乃燕式木雕技法的第五代傳人，燕家祖上就是靠木雕發家的，也曾輝煌過，可因着早年戰亂動蕩，燕家一門逐漸凋落，再加上當時燕家那幾個小輩都不喜木雕，更耐不住性子聽燕無明的教誨。
因此燕無明也不強求，便将燕家的獨家技法傳授給了陳康這個外人。陳康十分用心學習，勤奮刻苦，每天天剛蒙蒙亮就起床，用邊角廢料來練習木雕技法，整整十餘年，沒有過半分怨言。
“貴人，需要老身做些什麽？”
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這世道可沒有這麽多無緣無故的好心，颠沛流離的這些年陳康也見識過太多這些事兒了，沒法子不多留個心眼子。
女子沒有立刻開口而是一聲輕笑，眼底清澈幹淨，沒有半分瑕疵，空靈的嗓音在安靜的院子裏響起：“好好幹活就行，往後你便知道了。”
話音未落，衣裙卻已飄動。
“剩下的事兒，讓花洛娘子帶你們去錢行，他會安排好的。”
一句輕飄飄的話語将事情敲定下來，雖然不知為何，可陳康看着女子纖細的背影，心中暗自一松，罷了，那邊再信一次旁人吧。
夜幕漸起，晚風陣陣，花香四溢。
周江寧回到起雲院，彼時李長霖還未歸家。
“娘子，晚膳備好了。”綠珠上前道。
“李長霖還沒回來？”周江寧頭也不擡，手中拿着本小冊子，随意問道。
“大人派人說今晚大理寺有急事，讓娘子不必等了。”綠珠輕聲回複。
“才沒有等他！算了，吩咐他們擺膳吧。”周江寧瞥了眼屋外，語調嬌軟。
“是。”
下邊的人将晚膳擺好便退下來，周江寧起身淨手後緩緩坐下。
“天悶兒，娘子先用些湯食，開開胃。”綠珠見周江寧還是一副蔫蔫兒的模樣，想着應該是小姐才新婚在念着姑爺，于是哄着她多少吃些東西。
“嗯。”周江寧輕輕點頭，她今日胃口不佳，此時桌上盡是些廚房特意做的，青瓜涼拌雞絲，冬瓜老鴨湯，清蒸鲈魚還有幾道時令的小菜。
最後周江寧還是只用了半碗湯和小半碗米飯，就回房休息了。
周江寧一臉生無可戀地躺在床上，想着自己下午從系統那兒得知的，诶！都怪它！
下午時，系統小心翼翼地與周江寧說有件重要事情要同她彙報，周江寧以為是李長霖出什麽問題了，着急忙慌的模樣。
系統：其實跟李長霖沒什麽關系，重點是你。
周江寧一頭霧水：我？
系統：對！你還記得我從前跟你說的我這兒有一本大反派攻略手冊嗎？
周江寧回想一下：記得，怎麽了？
系統：你得答應我別生氣啊。
周江寧當下眉心一跳，隐隐不安，可還是穩住心神：你說。
系統：就是……就是那其實不是攻略手冊，我給搞混了！
周江寧一陣無語：那小冊子到底是什麽？
系統：咳咳，是一本養兒手冊。
周江寧：……你沒開玩笑？
系統：當然沒有！就是本養兒手冊，我就說那些招兒怎麽對大反派沒用啊，原來是這個原因，難怪你當初費了那麽大勁兒都沒用……
系統還在絮絮叨叨不停，可周江寧腦子好像快要炸了，回想起自己從前做的那些傻事兒：信誓旦旦地買了甜糕送給李長霖；還有自以為是地為他按摩想着勾引…咳咳，拉近兩人之間的關系……
丢臉丢到家了！
因此，整整一個下午周江寧都沒再理會系統的呼喊，而是自己一個人躲在屋子裏，悶悶不樂。
躺在床上的周江寧不知何時睡了過去，屋內靜悄悄的，只有角落裏的輕煙緩緩升起。
“江寧。”男子清冷悅耳的嗓音在她耳邊響起，又似帶着幾分低啞缱绻纏綿。
周江寧原本緊閉的長睫細微顫抖，從無邊的黑暗中猛地睜開雙眼。
下一秒，她就對上了一雙幽暗半斂，暗含深意的黑眸。
“李長霖……”女子青絲鋪散，兩頰帶粉，迷糊語調從她的紅唇中溢出，尾音拖得長長的，半似迷漫，半似撒嬌。
“醒了，先別睡，待會陪我再用些膳。”李長霖又恢複了那般清冷禁欲的模樣，淡然的眉眼看不出任何的情緒，修長的指尖也松開女子細膩的脖頸。
“不要，我就要睡覺！”周江寧也不知自己哪裏來的氣兒，牢牢抓着被褥不放，作勢便要躺下再睡一覺。
“乖，下人說你晚膳沒用多少，這般餓着半夜該難受了。”李長霖還在輕聲哄着，視線落在女子白嫩的小臉上，雖不明白她為何不高興了，可回來時聽見下人來禀告她今日胃口不佳晚膳沒用多少便睡下了，他就脫了外衫上床喊醒她了。
“難受也不要你管。”
聽着女子似孩子賭氣般的話語，他不由得失笑，俯下身子，将被褥和女子一同抱在懷裏。
“怎的今日像個小孩一樣，吃飯還要人哄着啊。”
本是一句無心之言，可落在今日知曉自己用錯手冊，丢臉極了的周江寧耳中又是另種意味了，于是她果斷掙紮起來不讓男人抱着自己，嘴裏還憤憤道：
“你才小孩！你就是故意的，故意看我丢臉……”
李長霖不知為何懷裏的人情緒忽然激動，下意識将人摟得更緊些，耳邊還都是她嬌滴滴的指責。
不知過了多久，懷裏的人也安分下來不再掙紮了，李長霖這才将人松開些，抱着女子盈盈一握的腰身将她轉過身來與自己面對面，然後也不知他從哪兒拿出一張錦帕，輕柔地将她臉上的淚珠擦去，整理好鬓發。
“跟我說說，在生什麽氣呢？”
不急不慌的話語使得周江寧擡起滿是淚痕的小臉，視線相對，她跌入一雙溫情的黑眸，這人明明不是個溫情之人，生性冷淡，寡言少語，可卻偏偏對她格外有耐心，會聽她哭，會等她哭完替她擦幹淚痕，還會溫柔地幫她整理鬓發，最後情緒穩定地詢問她，想解決彼此間的問題。
此時的周江寧思緒飄飛，不由得想到了自己以前去陪閨蜜試婚紗時，她的閨蜜膚白貌美，家境富裕，而新郎相貌平平，沉默寡言，身邊的人都好奇閨蜜看上他什麽了。
于是在休息室她當時也好奇問了一嘴，可話一出口她便有些後悔了，剛想着轉移話題時，閨蜜淡定地開口道：
“他對我的好，我能看得見，而不是聽到的。”
那時的周江寧還不明白閨蜜的話到底是什麽意思，還沒等她想清楚閨蜜就又說了一句：
“我們寧寧以後要找一個情緒穩定的男人，一個會陪你玩鬧，也會等着你哭完的男人。”
而現在，她看着男子臉上那一絲淡淡的倦容，感受到男子寬大的手掌放在自己腰上，男人柔情似水的目光望着自己，沒有半分不耐與嫌棄，她或許有些明白了閨蜜的那番話。
“江寧？”李長霖見她出神許久，便開口喚她。
“嗯。”周江寧回過神來，低眸不語，視線卻落在男子修長的脖頸處。
“先去用膳吧。”李長霖見她現在不想說話的模樣，于是提議道。
周江寧不動，只是靜默幾秒，然後主動移動半步，上前摟住男子勁瘦的腰，腦袋埋在他的肩膀裏，悶着聲音開口：
“你根本就不喜歡菱粉桂花糕，也不喜歡旁人靠近，按摩對你也沒有幫助，你也不喜歡……”
話還沒說完，周江寧的嘴就被男子的手掌捂住，她瞪着一雙水眸望向他。
一開始她說的李長霖還沒反應過來，可漸漸的他就明白了，原來她在為這些小事心煩。
“從前是不喜歡的，可現在是可以喜歡的。”從前不喜歡，可現在可以為了你試着喜歡。
“你不用勉強的，不喜歡就不喜歡呗，又不是什麽大事兒，我又不會不開心……”
“不勉強，我想分享你的喜悅。”當你吃到好吃的糕點時，我也想分享你的喜悅；當你孤獨的時候我亦想陪在你身邊……
李長霖如玉石般的聲線止住了周江寧還想要繼續開口的話，她一時不解地眨了眨眼，呆愣在原地。
“小呆子。”李長霖見她一臉迷茫可愛樣兒，心中升起一陣疼惜，俯下身子在女子白皙的臉頰輕輕落下一吻。
周江寧在他親完自己後也明白了他話語中的意思，嘴角是壓不住的笑意，自己低笑了兩聲，也不說話。
“氣消了，那我可以親親我的娘子了嗎？”李長霖見周江寧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有些無奈。
“為何要親她？”循聲揚起臉的周江寧，挑了挑柳眉，紅唇微張，目光落在男子的薄唇上。
“她看起來很想親親我。”男子話語間帶着一絲笑意。
“李長霖！”嬌哼一聲，又害羞了呢。
“說笑呢。”他低笑一聲。
“這還差不多。”尾音悄悄上揚，心情愉悅。
“但是，我很想親親我的娘子。”
話音剛剛落下，李長霖就欺身将她壓在被子上，長發淩亂地散在這次的他比以往都要兇狠，像是要卸去所有的溫柔，狠狠地封住女子的唇瓣，唇齒交纏，一點一點慢慢深入，男子的舌尖伸了進去，輕舔慢吮，時輕時重，周江寧被吻得說不出話來。
男子身上的衣物不知何時已經褪去，周江寧圓潤粉白的指尖緊緊掐着男子的肩膀，此刻的她就像一只溺水的孤蝶，渾身濕透了。
這夜，狂風驟雨，花枝輕顫，無力反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