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Chapter32 降火
母親蔣淑儀在吳漾心裏, 一直有着難以言喻的威信。
她單單只是坐在那兒一句話也沒說,吳漾就已感受到了壓力。
蔣淑儀笑着問她:“怎麽想着買手機了?”
看起來溫和的語氣,其實暗藏一絲質問。
吳漾自然不敢說這是周宴給她的。
一切與學習無關的理由, 都不夠正義。
她心虛嘟囔:“主要是為了方便和同學交流學習……”
然看媽媽蔣淑儀一臉不信,吳漾硬着頭皮解釋:“我們班同學都有手機, 老師寒假詢問學習進度也都是在班級群裏, 我沒手機回很不方便。”
畢竟是為人父母, 哪是那麽容易就被女兒糊弄過去的。
更別提彼此間的閱歷和經驗,相差不止一個層次。
吳漾思想再早熟, 也絕對比不上一個長年混跡市井的成年人。
蔣淑儀明知道她有撒謊的成分在,但也沒有立即生氣。
凡事,都講究一個證據。
如果平白無故斥責女兒, 沒準會引起孩子的逆反心理。
她朝吳漾伸出手:“你的手機方便給我看看嗎?”
聽着是請求的句式,但吳漾沒有拒絕的餘地。
不看,不更是心虛的表現?
而且媽媽也沒說,具體是要看什麽, 她要說保護隐私, 反倒小題大做。
母女倆各揣着八百個心眼,小心應付。
這也不怪二人如此,常年不在一起,總免不了客套和疏離。
但也恰是因為這種距離,讓她們的親子關系,免于窒息與控制。
吳漾将手機從身後梳妝臺抽屜裏拿出來,遞給蔣淑儀。
對方接過, 打開手機。
随即, 一張男明星壁紙落入眼底。
蔣淑儀眉頭輕皺,指着屏幕, 擡眸問吳漾:“這是誰?”
吳漾乖巧回應:“是一位很火的明星。”
蔣淑儀盯着屏幕研究:“好像最近他還上過歡樂大本營。”
吳漾哪知道上沒上過,高中三年,看電視的機會屈指可數。
這張男星照片,都是她随手換上的,她連他名字都不知道!
想到這裏,吳漾只求老天爺,別讓她媽問這位男星的細節。
然,下一刻,蔣淑儀辨認出來了:“這小夥子,是叫黎铮吧?我說怎麽眼熟呢,他演的一部緝毒片,你爸老喜歡了,閑了總要拿出來放。”
吳漾臉色發囧,只能跟着傻笑。
真沒想到陰差陽錯,她爸媽還認識屏幕上的這人。
但也因為這麽一閑聊,緊張的氣氛緩和了不少。
蔣淑儀問她:“你喜歡這位明星啊?”
吳漾窘迫:“沒,我瞧着好看,才放上的。”
蔣淑儀點頭,語重心長:“現在不是追星的時候,更不是早戀的時候,高三很關鍵,千萬不能分心啊。”
吳漾聽言一怔。
這已然是嚴厲的敲打了。
不過,蔣淑儀的方式很溫和,先是與女兒适當拉近距離,再給她一個下馬威。
話說明白了,吳漾也懂母親的良苦用心。
若是其他家長遇上這種事,家裏少不得雞飛狗跳。
但從小到大,爸媽基本上沒跟她說過一句重話。
或許是因為幼時她得過白血病的緣故吧。
那時候,她躺在病床上治療,爸媽對她永遠只有溫柔和鼓勵。
爸媽一直小心翼翼呵護着她。
哪怕日子再難,他們從不在她面前露出一絲一毫的負面能量。
因此,這也影響了吳漾的個性。
她抗壓,自信,笑容明媚。
精神上的富養,已超越了物質的供給。
吳漾懂事颔首,走到蔣淑儀身畔坐下,親昵攬住對方的手臂。
随即,像小時候那樣賴着母親:“媽,你放心,我一定好好學習,天天向上。學習在我心裏,肯定是第一位的,我想考清北,想學生物醫學工程。”
蔣淑儀拍拍吳漾,将手機還給她:“媽媽祝你心想事成。”
吳漾剛拿到手機,鈴聲就響了。
剛成功度過一關,沒想到另一關又來了。
突然跳出的手機號,吳漾瞥一眼就看出了是誰。
她直接挂斷。
蔣淑儀疑惑:“怎麽不接啊?”
吳漾随口回答:“我之前經常接到這種陌生號碼的電話,要麽是打廣告,要麽是詐騙犯,這八成也是。”
話剛落音,她手機又響了。
周宴你有完沒完!
她心裏大喊救命,但打來兩次總不能再挂,那也太明顯了。
于是吳漾在母親的探尋中,按了接聽鍵,覆在耳畔:“喂,您哪位?”
另一端,周宴聽她這麽一問,心裏一陣火大。
她突然删他的好友,剛又不接他電話,他死皮賴臉再打來,她居然問他是誰。
很好。
是他犯賤。
周宴冷冷挂掉了電話。
誰還沒點脾氣了?
吳漾握着手機,聽到嘟嘟聲,心裏知道周宴是誤會了,但眼下她媽還在呢,她當然不能第一時間回撥過去。
她讪讪道:“媽,你看吧,我就說是騙人的。之前我同學就接過這種電話,打過來不吭聲,就等着回撥,然後開始套近乎騙錢。”
蔣淑儀倒是知道這種類似的電信騙局,前幾天他們一個同事就被騙走了三四萬。
想着這麽驚險,蔣淑儀道:“要不漾漾,你先把手機放媽媽這兒保管,再有陌生電話過來,我來接。你要有學習上的任務,再找我拿手機,這樣就不會有這種莫名其妙的電話,騷擾你了。”
吳漾哪敢給。
萬一周宴再打過來,媽媽接了怎麽辦?
想想就令人心慌。
“不用了,媽,我又不是小孩子了那麽沒有自制力,沒學習任務的時候,我就關機放抽屜,不碰它。”
說着,吳漾長按鎖屏鍵,手機很快處于關機狀态。
蔣淑儀再次叮囑她不能讓手機和其他事影響了學習,吳漾連連點頭保證,蔣淑儀才放下心。
她讓吳漾趕緊去吹頭發,廣州雖然天不似內陸那般冷,但空氣潮濕,不吹幹,容易沾染濕氣。
–
江藤市一家室內籃球俱樂部。
周宴生氣挂斷電話之後,立馬就後悔了。
吳漾突然這麽冷淡,是不是他發照片惹她不高興了?
這般一想,周宴覺得有必要跟她通話說清楚,然而,第三個電話打過去,變成了關機。
看來是有意要躲他了。
周宴臉色沉下來,像裹了一層冰。
叫他過來打球的三中校霸任今朝,見他呆在場外休息已經近半個小時,一直在玩手機。
剛剛似乎心情還不錯,有看到他在笑。
現在又板着一張臉,仿佛全天下都欠了他的錢。
任今朝跟其餘人打了聲招呼,從場上下來,走到周宴身前,給他遞水。
周宴接過,擰開,身體前傾,直接倒在自己頭上。
礦泉水沿着他的頭發,沖到臉和脖子上,再加之他脫了球衣,上半身也都有了水漬。
他扔掉瞬間空掉的礦泉水瓶,擡起雙手搓了把臉,然後拿起脖間濕毛巾,随意擦了擦頭和身子。
任今朝踢他膝蓋:“剛出汗就用冷水洗頭,你丫不怕感冒啊?”
室內雖然有空調,但畢竟是大冬天,瓶中的水比往常溫度要低很多,喝進嘴裏,都覺得過于涼口。
好好的,突然發什麽瘋?
周宴甩了甩發絲上的水珠,冷笑:“降火。”
任今朝坐下來,忍不住笑話他:“打球都不足以排解你的精力,年輕人真是血氣方剛。”
周宴拿起挂在扶手上的球衣穿好,倏然站起:“那就再打。”
他雙手抱在一起緊握,指骨發出咯咯響聲。
強勁有力的手臂戴好護腕,他重回球場,一舉奪下他人的籃板。
接下來的娛樂賽,他打得狠辣決絕,基本上不讓球。
三步跨籃,兇猛起跳,雙手暴扣。
反複幾次,籃球框很快就被他扣報廢。
其餘人都看呆,私底下問任今朝,周宴今晚怎麽這麽大的火氣。
任今朝聳聳肩膀,玩世不恭回複:“洩.欲。”
簡單兩字,大家暗笑。
打一晚上的球,悉數累倒。
大家都知道任今朝喜歡打球後喊人喝酒,嚷着要先行回家休整。
周宴如今唯一可回的,也就是位于市中心的那套大平層。
偏偏,那裏有吳漾的氣息。
周宴在更衣室穿好冬衣冬褲,走到俱樂部門口。
任今朝已經把他的牧馬人開了過來,示意他上車。
周宴觑了眼後座:“沒留住人?”
任今朝發動引擎,點頭:“怕我灌醉他們送富婆床上去,全滾了。”
任今朝一向葷話最多。
周宴習慣了。
他倚倒在車後背,沒再搭腔。
任今朝也沒問什麽。
兩個大男人,不至于矯情到互訴衷腸。
都在酒裏。
兩人在酒吧酗酒,來往多少搭讪的“姐姐”,都被周宴寒冰似的眼神逼退。
野格的瓶子倒在茶幾上,周宴俯下身,往垃圾桶裏吐,吐完擦幹淨嘴巴,繼續喝。
他平素不會這麽失态,但在這聲色犬馬、頹靡轟鳴的世界裏,他根本控制不住去“恨”吳漾。
越恨,越想她。
越想,就越空虛。
等周宴喝到起不來,任今朝這個嗜酒如命的公子哥,才如夢初醒!
他趕緊給周瑕打電話。
周瑕趕到現場時,周宴已被擡上救護車。
病房外,周瑕氣得擡手就要揍任今朝,對方以空手接白刃的架勢,握住她落下的手腕。
仿佛是有了肌肉記憶,哪怕半醉半醒,也能精準無誤。
任今朝幾乎是從小被周瑕揍到大的。
偏偏他甘之如饴。
周瑕氣沒地方撒,警告道:“你再帶周宴喝酒,我弄死你!”
酒精過敏體質,喝酒無異于慢性找死。
任今朝拱手:“學姐,我錯了,我發誓我絕不帶他喝酒了。”
“他帶你也不許去!”
任今朝剛想鑽的空子,立馬就被堵死。
他洩氣坐在椅子裏,唉聲嘆氣。
周瑕皺着眉看手機,淩晨四點多。
她沒讓爸媽來。
大晚上突然不要命,看來爸媽離婚,對周宴影響實在是大的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