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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覺起來,朋友圈被冬日的雪景圖刷了屏,全國各地都迎來了大幅降溫。
紀芙琜賴在被窩裏看了一會朋友們堆的雪人,有中規中矩的經典雪人、也有千奇百怪的搞怪雪人,但無一不妙趣橫生。
連着給好幾個好友點了贊,紀芙琜計劃着要在今年結束前帶老紀他們去看一回雪。
深市的冬天偶爾也冷,但還遠達不到降雪的标準。
返回聊天框,柏斐的早安如期而至,最近他們每天都會互道早晚安。
紀芙琜已經說過了,就只給他回了一個上班的小表情,她也确實該去上班了。
到工作室的時候僅有的幾個員工都到了,但因為還沒到正式的工作時間,張洛邊吃早餐邊跟劉濤說着什麽,興致高昂到紀芙琜還沒進門就能聽到她的大嗓門。
推門進去,張洛眼尖地看到她來,笑眯眯地湊了過來,“Sylvia,剛我們收到了誠非的年會邀請函。”
紀芙琜聞言沒有太意外,“收到就收到了,你怎麽那麽高興?”
張洛:“因為我還在吃早餐呢,別人誠非的行政就已經開始上班了,這種感覺有點小爽。”
“噢~”紀芙琜恍然,但下一秒就給了她會心的一擊,“可是別人的工資可能是你的兩到三倍哦。”
張洛受到重創,手中的包子瞬間就不香了。自己的失敗固然可怕,但同行的成功更令人揪心。
張洛喪着臉問:“那咱們去嗎?”
見達到了預期效果,紀芙琜也不忍再逗她。
“那肯定去啊。”不僅要去,還要大張旗鼓、體體面面地去。畢竟這種大型宴會的現場,可能有半數以上的人都是他們工作室的潛在客戶。
“晚點下班了,我帶你們去買一身行頭。”
張洛聽到這話眼睛又亮了起來,拍拍身旁坐着聽她們說話的劉濤的肩膀,“薅老板羊毛!好耶!”
紀芙琜笑笑,看向角落裏的田雨微:“你去嗎?”
其實宴會一般不會帶上公司財務,但是田雨微也是柏斐的高中同學,想來那邊也不會介意。
田雨微微微搖了搖頭,:“算了我就不去了,人太多了我不習慣。”
這幾個月以來,紀芙琜或是張洛,有姐妹間的小聚會的時候都會叫上她,和朋友相處多了的田雨微也逐漸開朗了起來。
不再一味地縮作鹌鹑,什麽都說好、也什麽都答應,已經可以勇敢地表達自己包括拒絕在內的想法了。
見狀紀芙琜也不再為難她,只是在想該給她買點什麽作為員工福利,畢竟張洛他們都有,她得一視同仁。
張洛:“對了Sylvia,你的那個節目是不是今天要播出啦?”
紀芙琜點點頭,“嗯,中午十二點。”之前說好的,到時候午休時間一起在工作室看。
“那……”張洛朝她伸出手,“看老板上節目,總不能随随便便吃個盒飯吧……怎麽也得講究點排面不是。”
紀芙琜讀懂了她的暗示,佯裝生氣地輕拍了下她的手掌,但還是順了她的意:“中午你統一點外賣吧,我報銷。”
畢竟最近剛收到了第一筆單子的尾款,心情正好着,也不計較多出的這點小福利了。
張洛雖然看着不着邊際,但辦事還是很有分寸的。沒有鋪張浪費,只是選了家上點檔次的飯店,點上了一桌四個人能吃完的飯菜,還有一些水果、奶茶等。
節目播出的時候四人已經坐在了會議室的長桌上,投影是提前調好了的,只要直接播放就行。
視頻播放到三分之一的時候,紀芙琜出場了。穿着幹練的職業套裝,頭發紮成了一個低馬尾,安靜地垂在腦後。
為了給人一個專業靠譜的印象,紀芙琜進門的時候特意沒有笑,微微板着臉。
只是當鏡頭來到她的怼臉直拍時,可以看到她明顯征愣了一秒,随即下意識地對着鏡頭露出了一個微笑,眼神卻沒聚焦上。
屏幕上飄過一條實時彈幕:【哈哈哈哈哈這姐的職業假笑也太搞笑了】
會議室裏也笑作一團,張洛起哄道:“Sylvia,你再這麽笑一個給我們看看?”
紀芙琜沒搭理她,手尴尬地撫上額頭,擋住了自己的表情。她真不知道拍出來是這麽個效果,還不如不笑了。
随着視頻裏的她往裏走,節目組選了一幀畫面定格,在旁邊附上她的姓名、畢業院校等基礎資料,還有她參與過的一些比較知名的建築設計介紹。
彈幕:【好牛逼的履歷,節目組哪裏挖的人?】
到這紀芙琜的形象才稍稍挽回來了一些。
後面就是正常的跟同事見面打招呼的流程。節目的進度很趕,沒有給太多的篇幅介紹一個新來的人,後面直接快進到紀芙琜跟她的同組同事李偉去客戶家裏的畫面。
此行要改造的目的地是一個小戶型的房子,僅有七十多個平方,卻要住下一家十口人,生活和物品收納都有着不小的問題。
他們還分別在客戶家住了一晚上,深刻地體會到在這裏面生活的狀态和感受,以及各種不便之處。
回去後就是兩人對此進行改造方案的設計,最後會選出一版來實施。
後半段就沒什麽紀芙琜的鏡頭了,是別組的工作畫面。張洛他們也沒了看的興趣,但還是放着投影讓它自動播放。
幾人邊吃邊邊閑聊,張洛:“Sylvia,那後面選你的作品了嗎?肯定會選你的吧,我感覺你那個同事不咋的。”
“沒選。”紀芙琜搖頭,這是一開始簽合約時就說好的,節目組早有內定的結果。
不過她不失望,也不遺憾。這個作品自己是盡了全力去做好的,因為時間很趕,她為此還熬了幾個大夜畫圖。所幸出來的效果她是滿意的,盡管不會被選上。
張洛:“沒事,那是節目組沒眼光。等你的作品一放出來,我們工作室的電話肯定要被打爆,你等着畫圖畫到手軟吧。”
此時節目已經播放到尾聲,畫面是下一期的預告。因為有幾個紀芙琜的鏡頭,他們又認真地多看了兩眼。
但越看畫面越不對,紀芙琜在監控鏡頭下左顧右盼,仿佛在确認周圍有沒有人。
而後她走到一張辦公桌前,翻了翻上面的東西,多是筆記本,便簽貼之類的。然後她抱走了桌面上半開的電腦。
下一秒畫面一轉來到了李偉的身上,看樣子是在後采。他摘了眼鏡,伸手擦了擦眼角的眼淚,略帶哽咽地說:“我也不知道為什麽方案會有一樣的地方。”
盡管能看到這的人不多,但彈幕上還是飄了不少條類似的內容:【我靠那個女的抄襲?】
【別笑死了節目組,最後兩期挖了個偷子回來。】
【我第一眼看到這個女的就知道她不是什麽好貨,上節目當網紅來了,沒實力就硬抄呗。】
彈幕內容不堪入目,一水都是在罵的。
還沒等紀芙琜他們幾人反應過來,辦公室的電話響了。劉濤離得最近去接了起來,但顯然被電話那頭的內容吓到,他拿遠了一些,卻停在原地不知所措。
紀芙琜走過去接過,果不其然跟剛彈幕的內容差不多,都是謾罵。
沒有多猶豫直接挂掉了,但下一秒又有電話打了進來,無一例外不是同樣的內容,紀芙琜索性把電話線拔了。
張洛捧着手機走過來,一臉尴尬:“Sylvia你上熱搜了……”
紀芙琜就着她的手機看了一眼,詞條是:【改造王新嘉賓抄襲】。
詞條廣場裏暫時更多的是吃瓜群衆的疑問,但沒過多久就有好事者截了那一段預告放了上來。
一連串的事情好像連鎖反應,紀芙琜的手機也響了起來,打開一看是不認識的外地號碼,她挂了又有源源不斷的新號碼打進來,根本看不到盡頭。
沒辦法紀芙琜把手機關了機,張洛安慰她:“沒事的,網友都是一陣一陣的,等會覺得沒意思了就不會再關注了。”
紀芙琜的腦子混成一團漿糊,理不清也剪不斷。
幾人就這麽立在了辦公室裏,除了紀芙琜另外幾人壓根不敢說話,面面相觑也不知道能說什麽。
只是下一刻劉濤的手機也響了起來,打破了平靜。
所有人的目光都朝他的屏幕看去,一樣是不認識的外地號碼,他之前在網上給工作室打廣告的時候有留過自己的手機號。
紀芙琜此刻心裏想的是:讓張洛說對了,電話真被打爆了。
她深吸了一口氣,明白自己必須站出來面對。她囑咐劉濤:“你把卡拔了,等會去買一張新的先用着,記得給家人說一聲。”
而後回了自己的辦公室,準備聯系劉培華。
同時打開了微博,打算先自己發一條澄清聲明。
田雨微敲了敲門走了進來,她舉着正在通話的手機。
紀芙琜:“電話都打到你這來了?”
田雨微:“不是,是小樓的電話,找你的。”
紀芙琜接過,聽到樓藏月在那頭問:“發生什麽事了?我微博都被沖爛了,你沒事吧?”
也不知道該怎麽解釋,紀芙琜只好說:“我回頭再跟你細說,你先把微博評論和私信都關了吧。”
挂了電話後,紀芙琜發現自己的微博私信也跳到了99+,還在不斷往上漲。
她看了一下自己最近一條、半年前的微博底下也湧進來了幾千條評論。
再往下的微博還有不少以前的同學跟她互動過,紀芙琜即刻買了個會員,把以前的動态全設成了不可見。
她還在回想還有沒有什麽錯漏,她不想讓這些事影響到自己的親人好友。
人在情急之下腦袋容易轉不過彎來,小半晌才想起來要給爸媽打個電話去報平安,他們今天也看了節目的。
把電話卡取了出來,紀芙琜重新給手機開機,這回安靜了很多,再沒有嘈雜的電話鈴聲。
點開父母的對話框,裏面有幾十條長語音,但紀芙琜現在沒有心思去聽,直接撥了個電話過去。
電話很快被接起,老紀和紀母焦急的聲音同時響起:“囡囡啊,怎麽打你電話都打不通的,吓死我們了。”
紀芙琜:“爸,媽,我沒事。最近可能會很忙,你們不用擔心,等事情解決完了我再跟你們說。”
老紀:“好好好,你忙你的,我們知道你安全就行了。”
“嗯,那我先挂了。”在按下挂斷鍵的前一秒,紀芙琜小聲哽咽着:“我真的沒做那樣的事……”
抄襲兩個字她都說不出口。
紀母更急了:“你不說,爸爸媽媽也不會信那些人說的話,我們囡囡不是那種壞孩子。”
老紀:“是,爸爸媽媽永遠只會相信你、支持你。”
淚水順着臉頰滴落到桌面上,洇成一個個墨色的小圓點。
紀芙琜沒有沮喪太久,擦幹了眼淚,收拾好心情,給劉培華打電話。
但對方沒有接,連續打了幾個都沒有接。
她又轉而給姜璐打電話,現在能幫上忙的也許只有她了。
姜璐接了電話,但她也不敢承諾自己能幫上什麽,只讓她先等着,她去托人問。
紀芙琜呆呆地坐在辦公室裏,等着姜璐的回複、等着劉培華的回應。
憋屈、委屈、憤怒、無助等情緒将她包圍,她不知所措,如想要掙脫牢籠的困獸一般,越掙紮越是深陷其中。
她這一坐就是好幾個小時,期間手機的消息提示音響了好幾次,可能是相識的人發來的慰問或是質疑……但她都不在乎了,一條也沒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