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信我!”夏安站在鏡子跟前為聶嘉遠貼胡子,白皙的少年跟兩撇大胡子一點都不般配,看上去顯得有些滑稽。
“不是我不想相信,只是……”他望着鏡子裏的自己眉頭緊皺。
“才完成了第一步,你別着急嘛”夏安從抽屜裏拿出一個化妝瓶。
“那又是什麽?”
“BB霜”
“我不要塗那個,那是女人才會用的東西”聶嘉遠抵觸着。
“那可由不得你”夏安說着倒出一坨BB霜用雙手強制着在聶嘉遠臉上抹開。
他的臉一下子變得黑黢黢,像是少年包青天裏的黑臉包拯。
加上大胡子看上去真老了十歲。
“青陽說得果然沒錯,這個變黑BB霜好好用”夏安很滿意地看着自己的半成品。
“接下來還要做什麽?這樣已經很顯老了”
“人靠衣裝,佛靠金裝,當然是換一身衣服啦,你身上這套不能穿”夏安拿出來一套‘中年裝’。
規規矩矩的爸爸運動衫,顏色老氣的寬松長褲還有一雙呆頭呆腦的運動鞋。
穿上這一身果然像是個中年人了,膚色黝黑,衣品中和,乍眼一看還以為是從公園裏走來的遛鳥大叔。
除了大叔的身材不錯,腰板也比同齡人挺得直。
“你這從哪裏弄來的衣服?真有你的”聶嘉遠站在鏡子前看着‘中年的自己’覺得有些陌生。
“讓我媽寄過來的,這是我爸以前的衣服……沒想到你穿上還蠻合身的……我媽可是翻箱倒櫃找出了最好的一身,都是八成新我爸以前還總舍不得穿呢”
“替我謝謝爸和媽,趕明兒咱們回老家帶他們去商場買一套新衣服”
“呦,新女婿還挺孝順的嘛”夏安不忘調侃自己的準未婚夫。
夏安自己也換上了一身中年媽媽裝,頭發用卷發棒做成小螺絲卷,看得聶嘉遠忍不住直想笑。
“你的這個發型裏面都可以裝東西了”他調皮地把鑰匙放進她蓬松巨大的卷發裏瞬間就被淹沒,又繼續往裏面放梳子和鏡子。
“別鬧,怎麽跟三歲小孩似的,快去檢查看看戶口本身份證什麽的帶齊了沒”她沒好笑地敦促道。
“遵命,老婆大人”他乖乖地去檢查。
兩個二十歲的年輕人換裝完畢,從屋裏走出來的時候已經是四十來歲的中年夫婦,卻不改年輕本色,追着鬧着在偶有行人的馬路上甜甜蜜蜜,公然擁吻。
到了民政局,拿出戶口本、身份證,跟所有的新人一樣去大紅背景底下拍了一張大頭合影。
“您是先前喪偶?”工作人員拿着夏安填寫的材料與證明例行公事地詢問。
“嗯”
“您這四十年來一直未婚?”
聶嘉遠尴尬地點點頭,四十歲了還沒結過婚,只是因為沒有任何人能夠替代她,除了她,他誰都不想娶,而他又不能娶她。
拿着蓋了章的兩個紅本結婚證書走出民政大廳,兩個人竟像是孩子一般擁在一起流下了幸福的眼淚。
沒有辦婚禮,也沒有拍婚紗照,他們買了去新疆的機票,第二天就飛到了烏魯木齊。
在當地租到一輛車,聶嘉遠當司機兼導航開車經過阜康,幹河子,吉木薩爾,奇臺,用了三個半小時終于抵達木壘胡楊林。
一路上跟夏安講述自己早年在新疆奎屯摘棉花的經歷,聽得她想哭又想笑。
心疼他吃了那麽多苦,而她卻一無所知;笑他終于回到了以前那個幽默,樂天,喜歡逗她笑的男孩子。
距離高考那一年已過去二十又一年,他們終于一起來了新疆,以新婚夫婦的身份。
走下車的那一瞬,夏安被眼前的壯觀景象震撼到。
活着一千年不死。
死後一千年不倒。
倒後一千年不朽!
以前只是從書上念過,如今親眼所見才更深刻地明白了什麽叫做永垂不朽。
她緊握着站在她旁邊的白衣少年,心中默默祈禱。
祈禱他們的愛情也終将如眼前的胡楊林一般,歷盡滄桑,始終不朽。
流轉千年,跨越生死,始終如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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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新疆回來後的第9個月,夏安懷孕了。
新手爸爸聶嘉遠為了媳婦和孩子也是操碎了心,買了大量的營養書籍為母子倆準備不重樣的一日三餐。
肚子一天天大起來的夏安再也不能去上課了,她徹底過上了準媽媽的慵懶生活,每天除了翻譯一些稿子其餘的時間都在陽臺上坐着曬太陽聽音樂,偶爾也做做手工泡一壺檸檬茶。
聶嘉遠每天下班回來會帶着她去樓下的花園裏散散步,黑豹似乎明白了什麽總是前後不離地跟着夏安,不亂跑也不亂跳
初雪的那一天,小寶寶出生了,是個小眼睛白皮膚的女孩,剛生下來的時候一直都不哭還睜着眼睛沖爸爸笑。
接生的大夫說第一次看到剛生出來就這麽白的小孩子。
抱在懷裏宛若小小的白雪公主
他們給女兒取名叫聶夏雪文,小名雪兒。
一家三口和一條狗溫馨幸福地生活着。
雪兒滿月的這一天A城迎來了又一場鵝毛大雪,聶嘉遠很早地就起床去外面掃雪,夏安躺在床上給孩子喂奶。
他掃完雪回來的時候帶着一身寒氣站在鏡子跟前摘掉了厚重的帽子。
一邊撲掉棉外套上的雪花一邊慨嘆地說“外面的雪好大啊,幸好我昨天看了天氣預報讓爸媽他們都別出門,免得摔着”
“我剛剛又跟他們打電話叮囑了一遍”夏安慈愛地撫着小嬰兒的臉蛋。
突然,聶嘉遠怔在了鏡子面前,一動不動。
“你怎麽了?突然不講話了?”夏安問道。
聶嘉遠表情鄭重的走到床邊,手裏拿着一根白頭發。
“你看,我有白頭發了!”他難掩激動。
夏安接過他手裏的頭發反複确認,又趴到他耳後,在一頭濃密的黑發裏看到了若隐若現的白色發絲。
“你也快幫我看看,我的頭發”夏安一手抱着女兒一手解開了梳起來的長發。
聶嘉遠湊到妻子跟前,輕輕撥開她烏黑柔順的發絲,終于在那一片青絲裏找到了一兩根白如雪的頭發。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