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此相處
從醫院出來已經是下午了,盛夏的下午連呼吸都容易流汗。瑛子在醫院樓下花園裏徘徊不定,不知道尤曲什麽時候會過來,看她今天的樣子吳于應該不會讓她出來,但尤曲雖然看起來安靜好說話,但其實只要她決定了的事一般沒人能阻止得了,她擔心吳于會順着她的意思,在這當口如果尤曲見了君子更受刺激怎麽辦,想到這裏她立馬回身進電梯去去了地下車庫。
吳于哄着尤曲把藥吃了,吃完藥後尤曲開始身體乏力昏昏沉沉,吳于在她邊上守着,時不時地用帕子拭去她額角的汗,吳于将她抱回房間睡下,輕輕帶上房門。之前尤曲并沒有這種緊繃到完全散失注意力的地步,此刻連他自己都有些焦躁不安,他暴躁地坐回沙發裏雙手抱頭,肩膀微微顫抖着,像是一種無能為力的自我發洩。
瑛子按響門鈴時,吳于在陽臺上正把上次尤曲抽剩下的煙抽得只剩下最後一支了。他不喜歡抽煙,不喜歡任何上瘾的東西,連最開始跟尤曲在一起都只是簡簡單單的一絲喜歡,可如今他已經開始學着抽煙,對尤曲也是越來越放不開,她周邊的一切都讓他上瘾似的放不下。他按熄手中的煙,甚至還拉開衣服下擺用力扇了扇,走過去開門。自從他住進來後尤曲家很少會有人過來,門鈴響起的次數一只手就能數過來,他大概率知道是誰。
瑛子一臉緊張的站在門口,也不等吳于發話她便直接沖了進來,見尤曲不在,她皺着眉回頭問吳于:“她呢?”
“剛吃了藥睡了。”吳于平靜地回道。
瑛子動了口氣在沙發上坐下,吳于從冰箱裏拿了瓶水給她:“怎麽了,是楊溢那邊又有新消息了?”說完他在尤曲對面的沙發上坐下。
“沒有,我就跑她用今天這樣的狀态去見君子,我怕她再受到什麽刺激。”瑛子打開瓶蓋猛灌了一口水。
吳于有些無奈地嘆了一口氣:“我其實不想尤曲去見她,任何理由都不想,之前我還為此跟她生過氣。我希望她好好的,最好能跟君子她家斷絕往來,但我知道那不可能。如果她現在醒過來說要去,我甚至不知道怎麽阻攔。”說話間他沒有看瑛子,而是把臉埋在雙臂間,“尤曲看起來是個安靜好說話的,但其實最為堅持,只要她決定好了的事,十匹馬也拉不回來。”
瑛子看着吳于的狀态,眉頭皺得更深了:“我理解你的心情,但是我希望你此刻保持情緒穩定,我不希望尤曲醒來之後見到你現在的樣子。”說着她頓了頓,見吳于将臉從手臂間擡起來她才繼續道:“尤曲現在情緒不是很穩,君子也剛醒過來沒多久,人看起來十分憔悴,承受能力也不怎麽樣。我想尤曲應該把楊溢說的告訴了你,人都有自己的隐私即使那并不值得被拿到明面上來讨論,所以我覺得在雙方都還未穩定下來之前,她們不适合見面,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嗎?”
吳于嘆了口氣從嗓子裏憋出一個嗯,瑛子放開眉頭:“我進去看看尤曲,希望你能理清楚你現在的位置。既然是你自己争取的複合,我希望你至少別在這時候掉鏈子。”
瑛子的話好似給了吳于一悶棍,他像是突然醒悟一般擡起頭看向站起身的影子:“對不起,沒有下次了。”
瑛子沒有回答,而是徑直進了房間。房間裏窗簾拉得很嚴,尤曲睡得也很安慰。瑛子站在床頭看了她一會兒,即使房間裏溫度适宜,熟睡的人額頭上還是冒着點點虛汗,她拿起床頭浸泡着的帕子,擰幹了将她額頭的汗一一拭去,然後又一聲不吭地退了出去。
吳于還坐在原來的位置,見瑛子出來了,他站起身來。瑛子看了他一眼:“我明天要回區縣,可能要周末才能回來,我希望她們最好不要在短時間裏單獨見面。尤曲雖然偶爾有些固執,但你的話她應該是能聽的,不然也不會這麽久了也沒去見她一面,答應我的我希望你能做到。”
吳于還是嗯嗯的應着,瑛子邊往門邊走邊說:“你好好照顧她,有什麽需要幫忙的可以随時打電話。”吳于一句多謝卡在喉嚨,瑛子已經帶上門走遠了。
吳于走進卧室,只見尤曲已經醒了,自己靠在床頭坐着。見吳于進來她恹恹地耷拉着眼皮問道:“瑛子走了?”
吳于走到她邊上挨着她坐下嗯了一聲:“你怎麽醒了,剛剛瑛子的話你都聽見了?”
尤曲點點頭,其實從瑛子走進卧室後她才醒的:“讓你們擔心了。”
“別說這樣的傻話,我們都是你的親近之人,只想要你好好的,不受到任何傷害就好。”吳于左手攬住她的肩膀,右手摟住她的腰,将人帶進懷裏。
尤曲輕輕靠在他身上,大概是藥效還未完全散去,她渾身乏力,這樣以奇怪的姿勢靠在吳于懷裏反而覺得舒适了不少,她緩緩不上眼睛:“有你們真好。”因為離得太近,說話時的溫熱氣息全都打在吳于頸窩間,吳于有一瞬間的繃緊。始作俑者卻有氣無力的在人耳邊發出輕微的笑聲。
吳于放開她,滿臉疼惜的撫了撫她的臉:“藥效是不是還未過去,躺下我陪着你睡一會兒。”
尤曲從鼻腔裏發出一聲短促的應答聲,眼睛沒有睜開絲毫,順着吳于的力道躺下,但又不肯放開輕攬住的手,吳于值得帶着她一起往床上拖。躺下後吳于一下一下地拍着她的後背,懷裏的人漸漸呼吸平穩,摟着他的手也緩緩垂下。
他其實是擔心的,君子醒了,楊溢大概率是會被放出來的。這件事他還沒有告訴尤曲,實在不想她在焦慮什麽了。這兩人不管以什麽樣的方式出現在尤曲面前都不會給她帶來什麽好的影響。此刻他有種不管不顧的心情,如今算是真仇人交鋒了,不用再拉着尤曲下水,他只要帶着尤曲不去見他們就好。
但就像他跟瑛子說的那樣,不管他以什麽樣的理由不想讓他們見面都是徒勞的。先不說楊溢,就君子跟她那千絲萬縷的聯系,不是他說斷就能斷的,尤曲也不是那樣的人。他将懷裏安穩睡下的人緊了緊,像是想要把她揉進自己的身體裏,又擔心弄醒她不得不克制住。
……
第二天吳于把尤曲帶去了醫院,盡量讓他不要離開自己的視野。尤曲本來并不想過來,但吳于以她不來他今天就請假不來上班為理由将她帶了過來,此時尤曲正拿着電腦在他邊上敲敲打打。自己出去查房或者其他什麽事都會小聲交待其他同事幫忙留意着,尤曲聽在耳裏,但并沒有做出什麽反應。她知道自己最近狀态不好,吳于走哪兒都不放心,現在他用這種帶孩子的方式帶着自己上下班,雖然覺得有些過頭了,但也沒說什麽。
但有時候吧,很多事情并不是能跟着預想去發展。今天吳伯伯和伯母“湊巧”路過了醫院,到了辦公室門口,見吳于辦公桌上坐着的是尤曲時,雙方都是一愣。尤曲起身行禮問好,吳伯母一直都溫和有禮,雖然那一剎那也是一臉詫異,但很快就緩和了過來。吳伯父卻是一臉的不可思議與憤怒。他拉住了準備走進來的吳伯母,對着尤曲招了招手。邊上的吳于同事見狀拉了拉尤曲,尤曲笑着讓他放心,自己跟着兩位出了辦公室的門。
吳伯父伯母沒有帶着她出醫院,而是帶着她乘電梯往上去了。樓上是院長辦公室和幾間接待室,吳伯父伯母跟院長打了個招呼,就将人帶進了接待室。尤曲一路上都沒有開口,只是跟着,此刻也依然沒有開口,等着兩位長輩發話。
“你不覺得你們現在這種做法很出格嗎?”吳伯父生氣的大聲質問道。吳伯母趕緊安撫道:“你小聲點,我們坐下來好好談談,你這動不動就吼人的毛病得改改。”
吳伯父聽了卻更生氣,他哼的一聲坐下,又覺得坐下不能夠顯出他說話的氣勢,又站了起來怒道:“你自己說說他們這種行為是兩個成年人能有的嗎,簡直就是笑話。怎麽地,讓你兒子成了全醫院的笑話了再來惱火生氣?”
尤曲不知道怎麽回答,這事确實是他們做的不對,見吳伯父吼了好一會兒也不見消氣只說了句對不起。吳伯母走近她語氣溫和的說:“我之前其實跟你說過,但你們年輕人總有你們的行事方式,我也不好多說什麽,想着只要你們好好生活工作,我們做父母的也不願多幹涉什麽。可是你們自己看看,不說其他的,就今天這事你們自己不覺得荒唐嗎?”
“你們在監視我們的生活?”尤曲擡起頭對上吳伯母的視線,她神色平靜沒有看起來詫異也沒有表現不滿,就單純的詢問。
吳伯父有些不耐煩地想再次開口卻被阻止了,吳伯母還是一貫的語氣道:“我們沒有監視你們的生活,只是拜托吳于身邊的同事多關照一下他的工作而已。并且我并不認為你們今天這種行為是正确的,一會兒吳于也會上來,我希望你們能把事情解釋清楚。兩個人在一起是能夠相互鼓勵彼此幫助的,而不是如今這般行徑。”
尤曲看着面前的長輩沒有再多說什麽,今天卻是他們不在理,更何況父母關心兒子的工作生活理所應當,她沒有指責方式不妥的資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