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行世界(三)

“誰說不是呢,臨城還真小,李公子。”

二人落座,明風泡好茶,得了老板的眼色出門離去。

“周小姐,嘗嘗這茶。”男人清冷悅耳的聲音響起。

兩年前在燕京拍賣行拍出的清十二月令花神杯,當年禦窯産的佳作,拍出了上億的高價,沒曾想竟是到了這人的手裏,暴殄天物啊。

周江寧白皙的指尖握着杯子,杯身色彩清新淡雅,釉面細潤潔白,茶湯清碧微黃,滋味甘醇,香氣如蘭,韻味深長。

“好茶。”平日裏周江寧喝了人家的好茶自是要誇獎一番,今兒愣是就吐出這麽兩個字,旁的一句都沒了。

李長霖的也不見怪,神色如常,自己也端起一杯淺抿一口,繼續開口道:

“很高興能跟周小姐合作,你……”

“不好意思,打斷一下,能否讓我問個問題。”周江寧面帶歉意地看向李長霖,禮貌發問。

李長霖雖心生疑惑但也不好不給人家面子,随即點點頭。

“李先生,很想跟我合作?”女人誠摯發問,明亮的眼睛盯着他,眼底清澈,明如秋水,女人眉眼生動,較之那日的匆匆一面,今天的她更多了份嬌柔。

“嗯。”

“可是你都沒有親自邀請我合作,一點誠意都沒有,不是嗎?”

李長霖耳中是女人微微上揚的尾調,帶着幾分不高興與委屈的意味,那雙盈盈如水的眼眸也沒看向自己,而是盯着桌面的茶杯。

他還不至于被美色迷惑,只不過倒還是想看看女人在耍什麽花招,便再次耐着性子,神色柔和地對着面前人做出邀請;

“那我邀請周小姐……”

“我拒絕。”

話語被打斷的李長霖面色霎時低沉下來,駭然擡頭,一雙淩厲的雙眼直勾勾盯着她的臉,想從那上邊找到些許玩笑意味,可是沒有半分。

此時的周江寧被那瘆人的目光盯得頭皮發麻。

“什麽意思?”男人沉聲道。

“你的誠意我沒感受到,再說了,你看我多有禮貌,你問了我才拒絕你的,不是嗎李先生?”

如此“貼心”的話語從女人的紅唇中說出,女人眼中的挑釁,仿佛就寫着被拒絕的感受怎麽樣呢?

“不妨談談條件。”商人的本質盡顯。

“條件是能談的,只不過……我今天不想和不熟的人談。”

不熟的人,?這話怎麽聽着有些耳熟?

好吧,周江寧承認她就是個小心眼的女孩,怎麽了,不行嗎?

周江寧輕輕撫了撫裙擺,身姿端正,傲慢的語氣落入李長霖耳中。

李長霖聽出了她的言外之意,畢竟那揶揄的語氣都快要溢出來了。

但還沒被人這麽擺過臉色,往日裏都是別人上杆子找他合作的,那曾想今天被個女人拂了面。

她的臉上明晃晃寫着我就是欲擒故縱,想合作就得按她說的來,偏偏這本人還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倒顯得是他咄咄逼人了。

“茶是好茶,但是合作下次再談。當然李公子要是想找別人,我絕不攔着。”

“時間不早了,我先走了,再會。”

女人離去帶走一片幽香,一室寂靜,只餘下絲絲茶香萦繞于側。

一周後,尋月閣舉辦拍賣會在晚上八點正式開始。

周江寧與花洛匆匆趕到時,拍賣會剛開始幾分鐘,二人找到位置坐下後,便開始研究起今晚的拍賣品。

“你哥哥想要的那件茉莉公主的藍寶石王冠,上世紀丹麥國王送給女兒的禮物,王冠鑲嵌了玫瑰式和老礦式切割鑽石,茉莉花裝飾上鑲嵌五顆斯裏蘭卡藍寶石,還附帶五顆綠松石以便可以在需要時切換主石,估價是在六十萬到八十萬之間。”

花洛作為一名珠寶設計師,看着平板中的拍品給周江寧分析。

前些天,周江寧正享受着愉快的下班時光,手機鈴聲突然響起,一看原來是黑心哥哥啊。

響了十幾秒後,她才慢悠悠接聽電話。

“怎麽了,我親愛的哥哥?”

“下個月臨城有個拍賣會,你幫我去拍件東西。”周江安低沉的聲音徐徐響起。

“是什麽東西?”

“上世紀丹麥茉莉公主的藍寶石王冠。”

“……送誰的啊?不會是我們茉一姐姐的吧,又吵架吧?”

周江寧稍稍一想就知道了,可還是明知故問起來,畢竟想着叱咤北美不可一世的自家哥哥臭着臉哄人的樣子,她就忍不住笑出來聲。

聽見女孩傳來的嘲笑聲,周江安忍着不挂電話,惡狠狠地威脅道:

“別笑了,拍下後先放你那,我過段時間再去取。”說完便挂斷了電話。

“切,真不經逗,果然只有茉一姐姐才能治的了這個黑心肝。”周江寧撇了撇嘴笑道。

“看來我那毒舌哥哥眼光還不錯,的确很配茉一姐姐的,那就必須拿下。”

周江寧看了看平板中的介紹,纖指輕輕敲打着座椅扶手,半眯着眼淡淡說道。

很快輪到了下一件拍品,是一件藍釉白龍寶珠瓶,通身以藍釉為主,再以青白釉的雲龍寶珠裝飾,整個給人巨龍在萬裏藍天中追趕寶珠的騰飛之感,看着倒是件不可多得的佳品。

周江寧仔細端詳着拍賣臺的的這件花瓶,越看越覺得喜歡。

而現場的拍賣也十分激烈,看來今天不少人是沖着這件東西來的,經過一輪又一輪的叫價,這件拍品的叫價已經到了三千萬元。

周江寧再次看了看,在拍賣師喊道三千萬,第一次時,舉牌示意,“五千萬”

花洛看了看她,打趣道:“怎麽,你也要學你哥千金來買美人笑?”

“想多了,這件東西值這個價,而且過段時間就是我爸媽的結婚周年紀念日了,剛好能送給他們。”周江寧認真的回答道。

可沒等她反應過來,場上的叫價已經到了一億五千萬了,周江寧猶豫了幾秒,叫價又上升到了兩億,目前場上應該就剩兩個人在叫價了,二號包廂這邊放出的兩億一千萬,而五號包廂這邊一時沒有動靜了。

周江寧心裏暗道,不會還有冤大頭叫價吧。因為在她看來一億五千萬就已經是上限了,而這兩邊的人似乎在暗暗較勁。

準确來說是二號包廂和五號包廂的叫嚣吧,每次都比對方擡高一千萬,讓人感覺很不爽的那種。

連花洛這麽個傻兮兮的都跟自己吐槽二號包廂的人了,而在場的人大多都是人精,早就看出雙方不對付了,都在暗暗看戲呢。

周江寧也将視線投向了五號包廂,不知道他會這麽做。

就在大家以為五號包廂沒有反應後,拍賣師出聲道:

“兩億一千萬,第二次!”

“三億”

男人低沉冷淡的聲音響起,和前幾次叫價的人不同,場上一時嘩然,衆人都翹首望着局勢,而二號包廂這邊隐隐聽到了砸東西的聲音。

周江寧默默在心裏發笑,最後這件藍釉白龍寶珠瓶被五號包廂以三億的成交價收入囊中。

只聽見二號包廂裏傳來碎瓷聲,裏頭的人氣沖沖地出來,一個滿臉戾氣的公子哥,身形都不錯,可就是這脾氣不太好。

花洛看了幾眼,想了想,低聲同她道:

“這是城南鄭家的公子鄭舒,出了名的揮霍纨绔,一堆小弟都供着他,不知道是那位大佬在他手中搶東西?”

她的話剛說完,只見五號包廂裏的人也出來了,站在前面的兩個男人身形高大,一個五官精致感覺溫和些,一個眉眼細長渾身透着冷氣。

周江寧第六感一向精準,突然覺得有些不對勁了。

只見,那兩個人的身後走出來個人,男人着了身剪裁得當的黑色西服,包裹在西裝褲下的長腿朝前邁步,一張俊美雅致的面容出現在衆人面前,明明站在衆人間卻也處處透露着疏離矜貴,讓人不敢靠近。

“瘋狗就該好好管教,咬傷人可就不好了。”

李長霖淡淡掃了一眼面前的男人,漆黑利落的短發遮住了他不耐的情緒,轉了轉手裏的懷表,就這麽居高臨下地看了鄭舒,威勢不着痕跡地侵略過,讓人感覺喘不過氣來了。

鄭舒身邊的朋友看這情形,忍不住縮了縮脖子,趕緊架着他離開了。

李長霖又掃了眼衆人,笑着問道:

“我這人最讨厭瘋狗亂叫,擾人清閑。”

衆人都是在商界裏混了多年的,都笑呵呵地将事情帶過,心中對李家這位太子爺又多恭維幾分。

周江寧看着不遠處熟悉的身影,不由得欣賞起來。

這時,李長霖忽然感覺到角落裏有一道炙熱的目光,便随意扭頭看去。

突然看向她這邊,二人就這麽對視上了。

周江寧沒想到會在這偶遇李長霖,也沒想到那個花三億的冤大頭是他,還真是千金難買霖郎笑啊,難怪當初花洛跟自己打趣這句話呢。

一時間心情有些複雜,而李長霖在看到周江寧時眼神一滞,又發現周江寧眼神複雜地看着自己,下意識地就朝她走去。

周江寧還在發呆的幾秒鐘裏,突然就察覺到男人來到她的身旁,就這麽坐在她身側的位置上。

傅柏和傅辰看着李長霖突然坐在一個女人旁邊,互相看了眼對方,立馬找了附近的位置坐下,正大光明地觀察着他們兩個人。

周江寧有些受不了這樣炙熱八卦的打量,覺得自己坐立難安。

她偷偷掃了一眼李長霖,也不知道現在這人就這麽坐在自己身邊是什麽意思,而他又好像不打算開口的樣子,周江寧轉過頭低聲同花洛說:

“我出去透口氣,東西快到了再給我打電話。”

說完,只見花洛臉上露出狐疑 ,随即在她和李長霖身上看了一眼,露出見色忘友的表情,演技浮誇地點了點頭。

周江寧白了她一眼,也沒管身旁男人的目光,起身離開了。

來到拍賣廳側門外的周江寧,靠在玉柱旁,輕輕晃了晃穿着高跟鞋的小腿,看了眼周圍,聽到身後傳來規律的腳步聲,便扭頭揶揄道:

“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們在搞什麽地下接頭呢,你說對吧,李公子?”

“周小姐要這麽認為也行。”

李長霖大半張臉沒在光影裏,五官俊美,眉眼矜貴。

“我倆清清白白的,李公子可別亂說呢。”燈影搖曳間,美人過于冷豔的面容都顯得溫柔幾分。

“清清白白?”

李長霖低眸輕聲念叨這四個字,似是不經意間輕笑一聲。

有風吹起周江寧秀麗的長發,擡眸對視間,暧昧的氛圍随着男人的話逐漸升溫。

“難不成李公子對我別有用心,嗯?”

女人慵懶的嗓音,尾調輕輕上揚,隐隐勾人心弦。

還真是只慣會倒打一耙的狐貍,李長霖神情淡然的臉上,一雙深邃的眼眸處掠過一縷微妙的幽光,轉瞬即逝,令人難以察覺。

“貪圖周小姐的美色,不行嗎?”

一見鐘情這種事情發生在李長霖的身上,是他過去二十多年從未想到過的,可現在卻又明明白白地發生了,就如同命中注定一般,還真是應了那句老話:

情不知何處而起,一往而情深。

面對男人一擊直球,周江寧微微一愣,從男人帶着笑意的眼中回過神來,也毫不羞澀地反擊:

“當然可以,畢竟我人見人愛。”

說着那雙明亮的眼睛眨了眨,明豔動人的臉旁發絲随風輕輕揚起,靈動狡黠的眸中,幾分調皮。

兩人都會心一笑,一切盡在無言中。

風又起,故事還在繼續,夜夜美景皆由在,只是景中人不同。

命運的齒輪無論怎樣轉動,無論是紅衣黑甲,還是紅裙西服,你我終會相逢。

願你能遇上這樣一人,不為坐江山而舍自由;為你大權獨握,神俗都踩在腳下。

(全文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