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行世界(二)
李長霖從來沒遇到過如此不講理的事情,他的手被女人緊緊抱在懷中,皮膚傳來的觸感騙不了人,他非常不正人君子地将視線落在自己的手臂上。
手臂緊緊貼着女人的身前,精致的鎖骨被蹭得微微泛紅,薄而精致得肩頸線條弧度完美。
唯獨雪白的脖頸和領口之間的位置上出現一雙骨節分明,經絡清晰的大手,他甚至能感受到再下方的柔軟起伏,畫面沖擊感太大,李長霖很快就移開視線。
周江寧見男人神色微變,順着他的視線往下一看,一把推開男人的手,但是卻還沒忘記握住男人的手腕,不讓人離開。
正在兩人僵持不下時,身後傳來一陣騷動,幾個男人走了過來。
周江寧身手矯健地往男人身後一躲,輕飄飄的裙擺掃過男人的小腿,輕輕柔柔的。
李長霖見狀也沒再跟女人争論,就這麽由着她抓着自己的手腕,也不吱聲。
幾個男人看着睡在地上的男人,确認他沒事後才看向一旁的兩人,男人身後的女人被擋着見不着臉,但看身段是個勾人的。
他們再擡眼看到站在身前的男人的臉時,吓得面色一白,支支吾吾開口詢問:
“李二公子,久仰大名,難得見到您,賞個臉一起喝杯酒?”
李長霖擡眸看着他們幾個,眼神冷漠無情,沒有一絲情緒起伏,薄唇輕啓淡淡溢出聲單音節,但離得不近,聽不真切。
那幾個男人面面相觑,手欲舉而又怯,聲欲揚而又收,最後硬着頭皮,大着膽子顫顫巍巍地再次出聲:
“二公子,這邊請。”
“誰給你的膽子敢命令我,嗯?”說話的男人冷不丁對上李長霖一雙陰冷的眸子,居高臨下的眼神,滿身的威嚴不着痕跡地侵略過來,寡淡的嗓音中帶着絲絲的危險。
這時,李長霖感受到右手手腕處傳來癢意,他微微側過身子,盯着藏在他身後的“罪魁禍首”。
周江寧被他身上這瘆人的威壓唬住了,怯生生地看着他,貝齒輕輕咬在紅唇上,身子微微顫抖了一下。
真是麻煩嬌氣,李長霖心中雖是這麽評價的,但還是默默地收了些威壓,語氣也出人意料地放輕許多。
“怎麽了?”
周江寧聽出男人語氣的轉變,眼尾上揚,努力壓下翹起的嘴角,軟着嗓子說道:
“我想走了。”
李長霖聞言嘴角一勾,女人無疑長得很漂亮,還生了一副好嗓子,嬌嬌柔柔的,讓人愛憐。
一旁的幾個男人見狀立馬點頭哈腰,拖着地上睡着的那個匆忙離去。
“人都走了。”李長霖嗓音低低,神色晦暗不明,意思是可以收起她的小心思了。
“哦。”周江寧收着下巴,不太高興地嘟了嘟嘴,就是不松手。
“這是賴上我了?”男人的不輕不重的語氣,讓人聽不出他的心情如何,周江寧也明白見好就收的道理,手指張開,重新拉開與男人之間的距離。
“謝謝,我請你吃飯吧?”
李長霖見人換了一副嘴臉,眼眸幹淨,笑容天真無邪,極具迷惑性。
“不必。”果然沒有半點風度地拒絕了。
“為什麽?”
“我從不跟不熟的人吃飯。”男人沒有一絲起伏的聲音。
“……呵”
頭一次被人拒絕的周江寧,暗地裏咬了咬後槽牙,面上卻沒有半點不悅,依舊禮貌朝他點頭致謝,然後轉身離去。
李長霖哪能看不出女人隐隐不爽的表情,就算他看不出來,也能從女人高跟鞋聲聽出她的煩躁,一雙銀色碎鑽的高跟鞋踩得響亮。
“等等。”
周江寧嘴角一揚,步子放緩微微側身,果然。
“耳環掉了。”
李長霖瞧見女人半張側臉,明眸皓齒,眼中帶着幾分狡黠的笑意,可聽了他的話女人的面色閃過一分不自然,視線迅速朝地上掃了眼,冷着臉丢下句不要了。
他擡起眼簾看着那一抹黛青色的身影,窈窕動人,回想起每根頭發絲都寫着優雅的女人,在剛剛是多麽不講理的,就像只嬌衿的黑天鵝,還是喜歡得寸進尺的那種。
他低眸看着潔白柔軟的地毯上靜靜躺着一只圓潤晶瑩的珍珠耳環,成色極佳,卻被主人棄之遺去。
李長霖不知是出于什麽心理,竟屈尊親自彎腰拾起耳環,男人額前的碎發遮住眼簾,嘴角挂着一抹若有若無的淺笑,幽暗的眼眸卻如墨池般讓人捉摸不透。
傅柏和傅辰坐在沙發上看着在牌桌上大殺四方的李長霖,如果忽略掉他嘴角的笑意,那還是比較正常的,可現在的李長霖半張臉沉浸在屏風的陰影下,鼻梁高挺,骨相優渥且透着冷峻,不笑的時候猶如高山白雪讓人感覺只能遠觀不敢亵渎。
可這張俊美的臉上卻持續挂着一抹淡淡微笑,是個人都能看出他心情很好,就是不正常的。
傅辰和傅柏兩人縮在一旁,低聲讨論。
“你說,霖哥這是怎麽了,收購MS的時候就沒見他這麽高興啊?”傅柏有些害怕地問道。
“你有沒有發現,還像是從老大從外面回來心情就格外好了。”作為擁有敏銳洞察力的一名法律工作者的傅辰說道。
“該不會是霖哥剛剛被妖精附身了吧?”傅柏緊張地問,他家老頭有段時間特別信風水這種東西,還在家搞了個禪室,說什麽要修身養性。
傅辰想了想,便笑着說:
“什麽妖精敢附他李二的身,不要命了嗎?除非是女妖精。”
這時,那邊的李長霖犀利的目光朝他們投來,目光淩厲,警告意味十足。
“這才是我認識的尋哥嘛。”
偌大的酒店,燈火璀璨,滿室醉生夢死,直至天明。
初夏的空氣總帶着幾分燥意,因為今天所裏要接待退休的國寶修複大師鄭老先生,而這位鄭老先生也是周江寧的老師。
時間很快過去了,鄭老簡單地與研究所的人見面後,便去了會客廳。
不一會兒,周江寧才來到會客廳與老師見面。
只見坐在茶幾旁的老人雖早已年過半百,滿頭銀發,可當周江寧看向老師那一雙飽經風霜,沉着明亮的眼眸時,仍會生出幾分在老師面前的局促感。
走到鄭老面前,只見他突然遞過來一杯茶示意她品嘗,周江寧喝了口茶,看了看注視着自己卻并不打算開口的老師,琥珀色的眼睛就這麽亮晶晶注視着他。
等到鄭老又喝了口茶,終于緩緩開口道:
“小寧,你師母知道我今天要來看你,特地讓我帶你晚上回家吃頓飯,說好久沒見想你了。”
“是嘛,我也很想念師母,特別是師母做的小馄饨呢。”
“對了,你最近忙不忙?老師這有件急事想請你幫忙。”
“老師的事情我當然得幫啊,不過老師不妨直說是件什麽急事。”周江寧摸了摸左手的手镯,笑着打趣道。
見自己徒弟都這麽直接了,鄭老也不繞圈子了,笑着說:
“是這樣的,有位朋友他手裏有幅山水畫。畫呢,部分損毀,就找了我修複,可我都一把年紀了,心有餘而力不足啊,可我又實在不忍這千年孤品殘缺,就想找你幫幫忙。”
“若只是修複圖的事情,老師剛剛為何不直言呢?”周江寧微微笑着,眼中的探究十足。
“果然什麽都瞞不過你,是這樣的,在你之前我已經讓你大師兄都去看了。”
“他都不行?”周江寧驚訝道,畢竟自己的這位大師兄的實力與名聲都擺在那的,不應該啊?
鄭老又露出幾分尴尬的表情,欲言又止,可還是說:
“是那位先生要求有些多,再加上你大師兄他的性子也不願與旁人多糾纏……”
“老師與那位雇主交好?”
“嗯,我與他家長輩交好,也算看着他長大的……實在是沒法子了,才來找你。”鄭老緩緩答着。
“這人聽着是有些怪,不過我可以去試試,若還不成可別怪我 ,讓他自個再找人修去吧。”周江寧想了想,看着老師殷切的目光點了點頭答應道。
下班後,周江寧拿着老師給的聯系方式與地址,親自聯系了對方。
電話剛接聽,便聽到一聲年輕男人的聲音,周江寧簡單地說明來意,并與對方約好見面時間,便回到了家裏。
周六陽光明媚,不用上班的周江寧一覺睡到自然醒,這才慢悠悠地爬起床,一看都快十二點了,好在跟畫卷主人約定的時間是下午三點,真是有先見之明啊。
等周江寧吃了午餐,收拾好出門也才兩點,她看着抽屜裏的兩把車鑰匙,猶豫了幾秒,果斷選擇了比較新的一把,要不是為了安心上班她才不會委屈自己。
開着新得的保時捷上路,飛馳的車身與速度讓她把四十五分鐘的路程縮短到半個小時。
來到電話主人給的地址後,周江寧看了看周圍,不愧是這幅古畫的收藏者,住在了臨城寸土寸金的富人區最奢華的地段—靜園。
這園林風水一絕,很多身份非富即貴的大佬們都在這豪擲千金。
因為保護住戶安全,外來陌生車輛是不允許進入的,所以周江寧只好步行走進別墅區,一邊走路一邊欣賞風景的她,真是越看越喜歡這兒。
作為一名文物修複工作者,周江寧之前便認識一個風水專業的小師妹,對方長着一張初戀臉,結果一開口就神神叨叨的,吓退了一衆追求者。
而周江寧是因為一次去西安交流的時候認識的這位“小初戀”,當時二人就風水和文物出土等問題上有過愉快的交流,後來周江寧同她學了兩招,會些皮毛。
別墅區是以一整個愛蓮湖為中心而建的,湖邊是大片的荷葉以及還未盛開的花骨朵兒;還有奇形怪狀的湖心小島,島上還有着不知名的鳥和白鶴;
到了夏天就能見到映日荷花別樣紅的美景;湖邊小路旁是一圈桂樹,似乎都能聞見到了深秋的香味,玉橋流水人家……
來到位于最裏面的一間別墅前,周江寧看了眼門牌确認無誤後,摁響門鈴。
門很快就開了,來了一位年輕的男子邀她進門。
周江寧跟着人路過樓梯時,便看到一個穿着一身深色休閑服的男人正下樓梯,兩人視線交彙。
男人個子很高長得很好看,哪怕是穿着休閑服也給人矜貴清冷的感覺,視線上移,還真是天意弄人啊!
周江寧覺得如果條件允許的話,她肯定會翻個白眼給他,因為面前這人,不正是前幾天拒絕了她的李二公子。
“周小姐,還真巧啊。”李長霖幽幽望向她,深不可測的眼中閃過一絲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