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江王妃沒有參加喜宴。

出宮的借口多得是。頭疼,腰疼,什麽都行。她如今這會兒只想快點出宮。

原本覺得洛琛納妃不是什麽大事,這會兒卻仿佛被人迎面扇了一耳光。

賢妃一點消息都沒透給她。害得她險些出了大醜。

宮妃是不能圍觀皇子婚禮的。哪怕是正妃也不能。賢妃坐在自己宮裏,等着去探聽消息的宮女回來。可左等右等就是沒有等到那個宮女回來。

她是絕不會認為小宮女貪玩跑遠了,這個節骨眼上肯定是被人給截下了。

一股莫名的恐懼緊緊地攥住了她的心,渾身忍不住顫抖起來。一切應該都在掌握才對。可洛琛只是納了個側妃,就将她們的信心打得米分米分碎。

到底是哪裏出了問題?當年的事應該毫無回旋的餘地才對。為什麽皇帝還要将洛琛召喚回來?他應該一輩子老死在山上才對。為什麽會回來?

宮宴上都是年齡相仿的人。納側妃不算娶媳婦,沒有長輩出面。皇帝皇後只要等着第二天新媳婦來給磕頭就可以。其他的皇親國戚也可以不出席。

今日來的都是各個王府大臣的嫡子,幾位皇子也同樣出席。

周文淵坐在席上,看着洛琛冷着一張臉同人拼酒。凡是敬酒的他都喝,仿佛無底洞一樣。

來小春始終跟在他身後,笑着起哄。

低頭飲了一杯,周文淵微微皺了皺眉。倘若他沒有追到山上,而是在重華私下出門的時候截了她,是不是就不會招惹到洛琛了呢?

不得不說,洛琛下山确實極大地影響到了朝堂上的局勢。

原本決定站隊的人也開始觀望起來。原本十拿九穩的态度也變得暧昧起來。

捏着酒盅,周文淵心頭沒來由的一陣煩躁。

“周文淵。”洛琛清冷的聲音仿佛一盆冷水。周文淵猛地擡頭,正對上洛琛那雙冰冷的眼睛。

“二殿下。”周文淵起身,恭敬地抱拳一禮。

洛琛看着他。拿起酒杯:“不恭喜我?”

身邊伺候的小太監趕忙走過來給洛琛酒杯裏斟滿酒。另一個小太監則是端了斟滿酒的酒杯遞到了周文淵面前。

不知為何,周文淵十分不想喝這杯酒。就仿佛是不想承認什麽一樣。那杯酒就在手邊。可周文淵卻覺得手是這樣的沉。

洛琛也不生氣,就這樣淡淡地看着他。周圍的人原本是起哄的,因為這倆人的态度,漸漸地靜了下來。

來小春站在洛琛身邊,一副看好戲的表情盯着周文淵。

若是周文淵敢摔了酒杯不喝這杯酒,說不定洛琛還會敬他是個爺們兒,高看他一眼。當然了,也沒有人敢做這種特立獨行的事。在皇宮裏甩皇子面子。那簡直就是不要命一樣。不管洛琛是否被廢,他仍然是皇帝的嫡子。而且如今還住在宮裏沒有被貶黜。無論是哪一條,周文淵這杯酒都不得不喝。

周文淵的臉色微微有些陰沉,緩緩地擡起手端起那杯酒:“臣,恭喜二殿下。”

洛琛看着他,突然展顏一笑,仰頭喝了這杯酒。反手将酒杯扣在桌上,轉身去了下一桌。

周文淵緩緩地喝下這杯酒,生平第一次覺得酒是這樣難以下咽。

來小春啧了個,娶親都沒見他笑一下。竟然因為壓了周文淵一頭就笑了。他這個大師兄是有多別扭。

新房裏,重華已經卸掉了臉上的妝和頭上的鳳冠。嫁衣也已經換成了大紅色的裏衣。被褥上的幹果都被收拾幹淨了。反複檢查确認不會硌到一會兒要睡覺的人。

青鳶端了熱熱的白粥和小菜走了進來。

“小姐,二殿下吩咐了讓小姐先墊一墊。早上起來就什麽都沒吃。”

粥是早就煮好的。一直在鍋裏悶着。這會兒端出來早就已經軟爛,正是吃的好時候。小菜都是簡單的清口小菜。聞起來都格外清爽。

重華手裏仍然捧着蘋果,看着那白瑩瑩的粥,才發現自己有點餓了。

“蘋果可以放下麽?”不清楚習俗,重華問道。

绛珠連忙走過來,将那顆蘋果接了過來供在了龍鳳蠟燭邊上。

因為重華不能下地,也幸虧永德宮的床不是拔步床而是十分寬敞的大號雕花架子床,青鳶和紫陌兩人端着小桌挪到了床邊。又用帕子給重華墊好,用米分彩的小碗給重華盛了粥。

重華定了定心。無論接下來的路如何走,都不能餓着肚子。再說了。也不是要死。該吃吃該喝喝,虐待自己做什麽呢?

想到這兒。心裏輕松了起來。肚子越發的餓了。重華端起碗吃了起來。

來小春瞠目結舌地看着洛琛全滅了喜宴上的人,自己還能走着回寝宮。對這位大師兄的佩服又上升了一個臺階。

“師哥你太狠了,千杯不醉啊?”來小春跟着他往後面走。親爹吩咐了要送到寝宮門口他的任務才算結束。

洛琛白了他一眼:“瘋了麽,全都喝了今天晚上還能活着回去麽?”

來小春眨眨眼:“可是我看着你全都喝了啊!”

洛琛晃了晃袖子,從裏面抽出兩條濕噠噠的毛巾,塞進來小春的手中。

兩條毛巾橫掃千軍?我勒個擦的,這也太離譜了吧。來小春還沒等感慨,只見洛琛又從袖子裏扯出兩條同樣濕噠噠的毛巾。

四條?!來小春看着洛琛仿佛變戲法一樣,從袖子裏又扯出兩條來。左邊袖子裏還有。他能說幸虧喜服的袖子夠寬大,顏色夠深麽?在燈火不算明亮的地方,确實看不出來袖子濕了。

“做人,要有點腦子才行。”洛琛拍了拍來小春的肩膀,口氣那叫一個深沉。

來小春突然覺得有些咬牙切齒,話說大師兄你這麽奸詐狡猾你家裏人知不知道?

“一共喝了多少?”總不可能從第一杯就倒進袖子裏了吧?

洛琛站住腳,轉頭看向來小春,眼中閃爍着寒氣:“周文淵。”

來小春差點沒扶額,全場下來就喝了周文淵那一杯。親弟弟敬酒都沒喝,你是多想碾壓人家啊喂!

“還要跟進去麽?”說話間已經走到寝宮門口。燈火通明的,早有宮女太監守在門口。

來小春松了口氣:“行了,我的任務完成了。總算是可以回家睡覺了。”

洛琛擺了擺手:“回去吧,明天你可以睡懶覺。”

結了婚是有婚假的,納側妃也可以五天不上班的。洛琛不出門,來小春就不用出門。這倒是讓來小春雀躍了個,可瞬間就耷拉下來頭。

“睡什麽啊,在我家抓的那些探子還沒審呢。”命苦成這樣,真的不要緊麽?

一提這事,洛琛眉心皺了皺:“不着急,先關着。”

來小春眼睛一亮:“師哥你要親自審?”

洛琛一巴掌糊在他額頭上:“回家睡覺去吧。”

說罷轉身就進了寝宮大門。

大紅的喜燭映得整個屋裏都紅彤彤的。幸虧只一個晚上這樣,若是一直都這樣,人都要暴躁了。

門口伺候的宮女和太監都在外間候命。還有一位掌事姑姑,等着拿白帕的。洛琛一只腳已經邁進寝殿,突然轉過臉來看向那位掌事姑姑。

“還有什麽事麽?”洛琛的口氣透着不耐煩。

掌事姑姑一凜,連忙跪下:“回二殿下,奴婢是等白帕的。”

洛琛收回走進去的那只腳,站在掌事姑姑面前。

“你的意思是你打算看着本宮行房咯?”

掌事姑姑臉色一白,這會兒可不是害羞的時候。這二皇子是在質問她啊!

“奴婢不敢。只是,規矩……”

洛琛略微點了點頭:“本宮今晚不打算圓房,你大可以等着,等不到白帕,你也不用回去了。”

說罷轉身進了寝殿。

掌事姑姑怔怔地看着寝殿放下來的簾子。這該怎麽辦?這情況太突發了。從來就沒有過這樣的情況發生過。任何一位進宮的宮妃都要經歷這麽一遭的。怎麽到了二皇子這兒就變了樣!她該怎麽去跟皇後交代?誰都知道二殿下是皇後的眼珠子,是二殿下自己說出來不讓人等白帕的。跟側妃一毛錢關系都沒有,就算是告了狀,倒黴的也是她啊。

一時間掌事姑姑竟然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跪在門口眉心緊擰。

洛琛進屋的時候紫陌等人趕忙上來伺候着洛琛更衣。重華已經靠在床邊昏昏欲睡了。

往常這個時候她都已經就寝了,生物鐘固定了下來,輕易是更改不了的。

洛琛伸着手任由丫鬟們伺候着,眼睛卻盯着重華。

那麽,接下來該怎麽辦?

紅色的蟒袍被換下挂在屏風上。紫陌四人知趣地躬身行了個禮就撤出去了。屋裏只剩下了洛琛和重華。

洛琛并不急,走到桌邊,看着扣着碗的盤子,還有悶着的粥碗。看來重華知道他在前面吃不到東西,特意給他留了飯。

洛琛看了靠在床架子上打盹的重華,轉過臉慢慢地喝粥。

一碗粥再慢地喝也有喝完的時候。最後一口粥進了肚子,洛琛突然覺得接下來不知道要做什麽。

怎麽會這樣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