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天氣有些微微的冷。

太陽雖然炙熱,可風卻是涼的。

重華坐在亭子裏,只覺手腳冰涼,就算是熱熱的茶杯,也無法感到溫暖。

皇後到底是從哪裏知道這件事的?從誰哪兒知道的?難道是賢妃?或者是通江王妃?

一時間信息量太多,重華開始覺得腦子不夠用了。

之前在青鸾宮的那次經歷告訴她,皇後若是想要整死她,簡直是輕而易舉。

尤其,這會兒有了合情合理的把柄。

該怎麽辦?仿佛是辦了假學歷被用人單位查出來一樣。不是解約合同那樣簡單的下場,說不定還的付出數目不小的違約金。

重華低着頭,心裏亂七八糟的。這種情況就算是洛琛也沒辦法插手管這件事。皇後對外可以宣稱洛琛絲毫不知情,過錯全都推到她頭上。

怎麽辦?該怎麽辦?

“她并不是淩家的女兒。”洛琛淡淡地說道。

皇後端着茶杯的手一頓,眉心微微皺起。眼神冷冽地看向洛琛。可洛琛卻仿佛随口說出事實一樣,神色淡然。

“兒臣不知母後從何處聽了這些風言風語,淩家人都死絕了自然可以信口開河。重華是木老的曾孫女,母後該不會是懷疑木老欺君罔上吧?”洛琛冷冷一笑。

皇後捏了捏茶杯,她确實這樣想過。本來兒子處處護着這個來路不明的女人就足夠她氣憤難當了。總算是查出來這個女人是淩家的餘孽,可兒子卻執迷不悟地執意護着她。不但如此,還搬出木老來。

“琛兒,母後在同側妃說話。你莫要插嘴。”皇後冷冷地瞪了重華一眼。

重華卻始終沒有擡起頭來。

她還沒有想好如何解釋這件事。倘若皇後同洛琛來小春他們是一樣的人,可以同她講道理還算好。可眼下人家是擺明了捏着她的小辮子要做文章。

心下定了定。重華神色淡然地擡起頭來看着皇後。

“皇後娘娘說的可是曾經與通江王府結親的淩家?”

重華的口氣太過于正常,倒是讓皇後和洛琛同時怔了怔。

不是說這個女人是淩家的餘孽麽。淩家滿門抄斬,她應該會有所動搖才對。莫非當真是冷清至此,竟然連親情都不顧。

重華玻璃珠一般的眼睛毫無情緒波瀾地看着皇後:“淩家行刑的時候,二殿下帶着臣妾去看了。”

皇後手一抖,差點沒拿住杯子。臉上震驚的表情一時間沒遮掩住,就這樣瞪大了眼看着重華。

“臣妾确實不是淩家的人。倘若當真是淩家的女兒。看見雙親慘死在刀下。怕是也沒有繼續活下去的心思了。”重華淡然一笑。

洛琛擰着眉,她這樣一提,他确實想起來行刑當天他押着重華去圍觀。那天在馬車上。他僅僅第抱着她,肩膀上盡是她的淚水。

可那并不是因為親人過世而流下的眼淚。

“臣妾不知道皇後娘娘從何處聽說了,有所顧慮也是應當的。畢竟臣妾并不是在京內長大的貴女,不算是知根知底。”

若不是因為重華不是從小在京城長大。哪裏有這麽多的質疑空間。正因為沒人見過她,沒人認識她。才方便有心之人造謠。

皇後深深地看着重華。能坐上皇後這個位置她也不是吃幹飯的。觀人心神是基礎中的基礎。

重華神色淡定,并沒有因為這樣突如其來的質問而有所動搖。反而不驕不躁地替自己辯解,一點點歇斯底裏和心慌都沒有。

這樣的心性,她該稱贊一句難得麽?

重華已經低着頭。規規矩矩地坐在那兒不再說話了。有的時候話說的太滿反而不好。留下一點點空間,讓人自行腦補,可信度反而更高。

人在說謊的時候都是會有隐藏不住的表情和動作的。可若是不知道自己說的是謊話。或者堅信自己說的是真話,那麽表情和動作便不會洩露出半分來。

嚴格點說重華并沒有撒謊。畢竟她确實不是淩家二小姐。就算是再多的人來拷問她,她也不會露出半分動搖來。

皇後盯着重華看了半晌,淡淡地說道:“許是本宮聽錯了。”

重華微微松了口氣,能吐口,就說明皇後不打算繼續用這件事做文章了。就是不知道洛琛會不會死咬着不放。

偷偷瞄了洛琛一眼,果然見他臉色不好。

今日不過是試探,并沒有實質性的證據。皇後也沒有久留他們,吩咐了幾句就放他們走了。

直到走出宮門上了馬車的那一刻,重華才腿一軟整個人撲倒在軟墊上。

渾身止不住地冒冷汗,心跳如雷。

這種在鱷魚池邊上晃一圈卻毫發無傷的感覺真心刺激。

洛琛緊跟着她上了馬車,見她撲倒在軟墊上,立刻放下車簾。确定不會被人看見,才一把将重華拉進懷裏。

重華這會兒頭都暈了,手腳冰涼的厲害。大口大口地喘着,仿佛不這樣拼命呼吸就會窒息一樣。

洛琛皺了皺眉,緊了緊胳膊。

“讓你逞強。”

重華無奈地笑了笑:“這時候不說清楚,以後說什麽都晚了。”

幸虧皇後不是個鑽牛角尖的人,倘若是叫了木老來對峙,那麻煩就大了。畢竟當初她這個身份就是随口一說,木老知道有這麽回事。可細節卻不是嚴絲合縫的。一旦細細地追究起來便破洞百出。經不起推敲。

“閉上眼睛歇一會,到家了讓桔梗給你燙點酒壓壓驚。”洛琛将重華往懷裏攏了攏,眉心卻緊緊地皺着。

有種啊,竟然敢到皇後那兒捅他一刀。真該佩服那個告密的人有勇氣。若是他能咽下這口氣,他洛琛兩個字就生吃下去。

一直到家,重華都沒有清醒過來。洛琛也沒叫醒她,能睡着就說明可以恢複。倘若一直睜大了眼睛那才容易出問題。不用別人,親自将重華抱到暖閣。迎上來的丫鬟們都吃了一驚。

“準備熱水,将被褥鋪好。”洛琛将重華抱到美人榻上,讓青鳶紫陌過來伺候重華脫了衣服。

那邊绛珠和桔梗去準備熱水和沐浴用的東西。

洛琛自己解開了衣服的領口,扯開頭發。低頭看着沉沉睡着的重華。

“殿下,水預備好了。”绛珠那邊準備妥當了就趕緊過來禀報。

“行了,沒有吩咐就都不用進來。”洛琛走過去将重華抱了起來,奔着淨房走去。

衆丫鬟頓時明白了洛琛的用意,都紛紛紅着臉退了出去。

女人的衣服脫起來絕對沒有看着那麽簡單。尤其是進宮時穿的衣服,裏三層外三層。不如家常衣服方便穿脫。紫陌她們已經給重華換了家常的廣袖長裙。洛琛三下五除二将重華剝幹淨了扔進了水桶裏。自己則扯開了衣服也跟泡了進去。

溫熱的水漸漸溫暖了重華冰冷的身體。重華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發現自己竟然坐在水桶裏,吃了一驚。

“醒了?”洛琛就坐在她身後,她這會兒正靠在洛琛緊實的胸口上。

重華一激靈幾乎從水桶裏竄出去。我勒個擦的,怎麽一覺醒來竟然在泡鴛鴦浴啊。一掙紮的功夫整個人就撞在了水桶沿上,頓時胳膊一陣生疼。

“小心點。”洛琛啧了一聲,埋怨道。

重華默默地別開臉。這畫面太美她不敢看。在現實中雖然也是見識過不少場面的了,可這樣跟男人洗鴛鴦浴絕逼是頭一次。

所以她的眼睛和手到底要放在哪兒啊!

洛琛卻不在乎那些,伸手将重華拉扯過來。雖然中途遭遇了重華的積極抵抗,可胳膊擰不過大腿,她一個弱女子哪裏是洛琛的對手。輕飄飄地被拉了過來,摟在了懷裏。

重華只覺得後背如同火烤一樣燙人。洛琛的身上仿佛一塊燒熱的鐵板一樣。幾乎要将她燙化了了。

“母後那邊你不用挂心。”洛琛貼着她的耳邊說道:“倘若有切實的證據,母後就不會叫咱們進去問話了。”

自己的親媽還是十分了解的。皇後雖然雍容大氣,可性子裏是最得理不饒人的。倘若是拿着他們的把柄,自然不會給他們辯解的機會。可今日的情況,分明就是試探他們。還好重華機靈些,否則多半會着了道。

重華這會兒哪兒還有心思考慮皇後的問題啊。洛琛的氣息噴薄在她的耳邊,一陣酥麻感從耳朵傳到了腦子。重華全身一僵,坐在水桶裏動也不敢動。

洛琛正奇怪重華怎麽一點反應都沒有。懷裏的觸感卻提醒了他。嘴角微微一翹,洛琛低下頭在重華脖子上蹭了蹭。

“想什麽呢?”低醇的聲音仿佛柔順的巧克力,纏繞着重華。

重華猛搖頭:“沒有,就是有點熱。”

洛琛抿嘴一笑,手卻不老實地順着重華的腰肢滑上了她的後背。頓時,重華仿佛從水裏跳出來的魚一樣,渾身一顫。

從來沒這樣近距離地跟男人接觸過,哪裏扛得住這樣的大招啊。重華果斷繳械投降了,緊緊地攀着洛琛寬闊緊實的肩膀,頭埋在洛琛的脖頸間擡都擡不起來了。

這不是明擺着欺負人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