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正式召見錦衣衛指揮使這件事并未在朝堂上掀起軒然大波。反倒是拉木爾,當天晚上就帶着暗部的都統拜見了重華。
重華都要換衣服洗澡睡覺了,芝宛面有難色地禀告寶親王帶着人來拜見。
想了兩秒,重華還是讓朵蘭給找了一件稍微正式點的衣服換了到正殿接見了兩個人。
拉木爾臉色難得的認真肅穆,重華看了看他,淡淡地說道:“下次不要這麽晚。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容易讓人多想。”
拉木爾愣了一下,光顧着帶人進來,倒是沒有考慮周全。
低着頭應是,誠懇地為自己的魯莽道了歉。
重華點點頭,才低頭去看跪在大殿中間的黑衣人。
“臣,暗部,餘青燕參見吾皇萬歲萬萬歲。”
一身玄色箭袖,暗紫色腰封。眉目清秀,是那種一看就是小清新暖男的款型。這倒是讓重華有些詫異。
本以為做暗部的,都應該渾身殺氣眼神冰冷,比方說沈煉長得就很錦衣衛,這位,高中畢業了麽?
眼看着眼前這清新俊秀的小臉,重華的臉色越發不好了。
拉木爾本來還繃着一張臉,誰知道半天了上面坐着的那位竟然沒動靜。一擡頭就看到重華皺着眉滿臉的抑郁。
額……他錯過了什麽?
跪在下面那人也迷茫了,難道是今天的裝束不對?
“額,陛下?”拉木爾忍不住輕聲喚道。
重華輕咳了一聲,淡淡地說道:“你多大了?”
拉木爾眉心一跳,卧槽,難道女帝看上餘青燕了?!
餘青燕也心頭一跳。卻還是堅定地回答道:“臣今年二十有四。”
重華眨眨眼,松了口氣。還好,娃娃臉。如果對方真的張嘴就說自己十六歲,果斷撸了官職送回家去再長兩年。
大殿的氣氛有些微妙。地上兩個男的都在等着上面那個女的說下一句,可重華卻低着頭似乎在沉思什麽。
“陛下?”拉木爾默了個,怎麽又發呆了啊!
重華微微擡手,止住拉木爾的詢問。眼神微冷地看着跪在地下的餘青燕。
“想必你已經知道。朕将自身安全交給了錦衣衛。”
餘青燕周身一緊。握了握拳,語氣卻仍然恭敬地說道:“是,臣知道。”
重華點點頭:“不要不甘心。朕要吩咐你做其他要緊的事。”
餘青燕一愣,心中翻騰地猜測着皇帝要委派的秘密任務是什麽。
重華頓了一下,語氣冰冷地開口說道:“你們都知道,朕這個皇位是怎麽來的。退一萬步如果有的選。朕都不會接這個爛攤子(瞪了拉木爾一眼),如今朕登基稱帝。下面心中不忿的人多着呢。朕要你以暗部之力,全力配合朕的工作。”
聽着前面的部分餘青燕還以為皇帝想讓他表忠心,可後面卻偏離了他猜測的軌道。
“朕要本國文武大臣各地官員宮內任職人員的所有詳細資料。給你一個月。收集全。”重華淡淡地說道。
餘青燕這次是真的愣住了,詫異都已經無法表達他現在的想法。皇上。您是打算全盤調查麽?這麽沒安全感?
拉木爾也迷茫了個:“留下的朝臣都是先帝親自挑選十分信任的,應該不會有問題吧?”
重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他們會效忠先帝,你有什麽根據他們會效忠朕?”
拉木爾噎了個:“你……你是皇帝啊。”
重華撇撇嘴:“半路出家的空降兵。你當誰都像你心思那麽幹淨麽?”
不得不說,女王大人這個兒子養的還是相當不錯的。別管拉木爾這麽多年是怎麽從詭異的家庭環境中生存下來的。到目前為止交流的結果證明,拉木爾這位前太子還是相當靠譜的好少年。
餘青燕腦子轉得快些,已經聽明白了皇帝言辭裏的意思。看樣子國內上下是要大清洗了。前朝蹦跶的各位大人們,脖子要提前洗幹淨咯。
“事無巨細,朕也知道這個工作量有點大,可朕還是希望可以相信你。”重華并未威逼利誘也未提出什麽獎賞,只是淡淡地囑咐道。
餘青燕恭敬地行了個禮:“一個月後,臣定讓陛下滿意。”
重華微微一笑:“那就托付給你了。”
送走了滿腔烈火的餘青燕和滿腦子問號的拉木爾,重華并未急着就寝。
芝宛端了一碗熱牛乳看着重華兩眼無神地靠在窗邊發呆。
“陛下,早些歇息吧。”芝宛恭敬地說道。
重華眼神恍惚地看了她一眼,眨眨眼:“芝宛,我一直沒問你,你在宮裏是個什麽位份?”
芝宛心頭一跳,陛下說的不是朕,是我!
穩穩地将牛乳放在桌上,芝宛恭敬地跪在地上:“陛下,婢子在宮內是貼身女官,負責陛下的飲食起居。”
重華沉吟了一下:“暗部不光是餘青燕吧?”
芝宛屏住呼吸,半晌,才緩緩說道:“不止。”
重華點點頭:“可以了,知道這些就足夠了。”
看來女王大人也不算是趕盡殺絕,好歹還給她留下了點防身的東西。倘若只有錦衣衛和暗部,能不能得到他們的信任不倒戈真心是個體力活。要打多少心理戰才能鎮壓住這幫老油條啊。還好,還有個隐秘的力量在。
而且芝宛是女子,不會因為她是女帝而有感情上的牽扯。
最讨厭男皇帝配女暗衛或者女皇帝配男暗衛。窩邊草什麽的理都理不清。
芝宛心裏略有忐忑,當初先帝走的時候确實吩咐了她要照看好新帝。本以為新帝膽小怕事會謹慎小心一陣子,卻不曾想竟然如此大開大合簡單粗暴。
召見錦衣衛的時候就已經讓她詫異不已了,今日召見暗部竟然是要徹查手中所有可以使用的資源。
這位新帝,沒有看上去那樣簡單啊。
“芝宛。你們除了保護我以外,還能做其他的工作麽?”重華突然問道。
芝宛的思緒被拉了回來,恭敬地低着頭:“能的。”
重華想了想:“我想知道後~宮那些太卿的身家背景。還有宮裏任職的宮女太監的來歷身世。多久能交給我?”
芝宛想了想:“若只是太卿們,兩日即可。宮女太監們許要晚些。”
重華心中盤算了一下:“那就先給我收拾出太卿們的資料。宮女太監的三日內給我。”
芝宛低頭應是,恭敬地伺候了重華就寝便出去了。
重華睡覺沒有留人在屋裏伺候的習慣。只吩咐将門窗關好,外面熏籠上留一個人伺候就行了。
值夜的丫鬟都是千挑萬選出來的,重華冷眼旁觀了一陣子判定這些人有可能是暗衛。也就放心地睡覺了。
躺在碩大的龍床上。心思翻動。
接任一個大公司,首先要做的是什麽呢?
既然開頭已經定位成“暴君”(簡單粗暴)了,要不要貫徹到底呢?
重華翻了個身。回憶了一下腦子裏歷史劇的資源。無論是哪一款皇帝,都是承接下來的位置。從沒有她這種半路出家的。真是麻煩。
京城中夜色唯美,恬靜怡人。可卻有多少家人睡不好覺。
丞相啊,縱橫了多年的丞相連個名字都沒報上去就被撤職了啊。重華到現在都不知道丞相姓什麽叫什麽。
要知道做官可不是自己一個人的事。有多少牽扯在裏面。就這樣簡單粗暴地将丞相給撤職了。偏軍權在寶親王手裏,這孩子耿直的過分。根本不肯配合他們的計劃。
原丞相府中。被革職的丞相大人怨氣纏身。
坐在下面的兩閣六部的管事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誰也不敢先開着個頭。
“這位新帝,是要将我們都逼死啊。”丞相陰翳地開口說道。
學士閣太閣沉吟了片刻才開口道:“相爺,您怕是做了殺雞儆猴的例子了。”
對嘛。新帝登基有多少人不服不忿的,殺雞給猴看,再有效不過了。滿朝堂誰的勢力最大?自然是在先帝時期最受寵愛最有權勢的丞相了。不砍死他砍死誰啊。
丞相青着一張臉。瞟了太閣一眼:“當本相不懂麽?”
太閣周身一緊,知道。您這麽聰明自然知道,這不是怕其他人不知道麽。
“要不……咱們罷朝?”禮部尚書試探地說道。
橫豎撤職的文書還沒正式發下來。不過是一說罷了,他們要麽聽話要麽罷工,讓皇帝看到他們的強勢。一個還沒到二十歲的小姑娘,說不定掂量掂量就服軟了。
丞相心裏也在考慮,可重華是皇帝親自挑選出來的繼承人,連親兒子都不要了讓一個陌生人坐了皇位。誰知道這個陌生人有什麽底牌啊。
若貿然行事,誰知道會發生什麽事。
“先不要罷朝。試探一下,看看。”若是個精良的,大不了他就跪求人家給他個一席之地,倘若是昏庸的,那就好辦了,造反誰不會啊。
商量了一夜,第二天早上衆位大臣的臉色都不算好。
重華坐在珠簾後面,從左掃到右。喲,都失眠了?失眠就好,倘若都沒大心地睡到天光,那他們就是小瞧了她。
她這個人,要麽就做出點成績來,要麽就不做。既然要鬥智鬥勇,那就趁着她還沒走,好好陪他們折騰折騰。
大太監唱和有本就奏。
果然有戶部的尚書上奏本子,今年的稅收因為洪水而吃緊。家裏沒米沒錢了,皇帝您看這事該如何是好。
重華迷茫了兩三秒,突然想起來昨天晚上光想着人身安全的問題了。公司底子如何竟然忘記去盤查了。對啊,接任一個公司,首先要查賬才行啊。
重華側過身對芝宛低聲說了兩句。芝宛眼睛一亮,走過去跟大太監交代了幾句。大太監也愣了一下,旋即露出了個耐人尋味的笑容來。
下面的各位大臣們:……你笑那樣是幾個意思?
“陛下有令,着戶部尚書,即日上交所有賬目供陛下賞閱。”
賞閱?賞閱個屁啊!這特麽明顯就是要查舊賬的節奏啊喂!戶部尚書衣襟都濕透了,本以為一本上去新帝要鬧心個三五天,這回可好,坑是挖好了,可跳進去的卻是他自己。
重華給芝宛使了個眼色,芝宛點點頭,走到前面同大太監傳話。
大太監笑盈盈地繼續唱和:“陛下有令,錦衣衛指揮使沈煉上前。”
沈煉眉梢一挑,恭敬地走上前單膝跪下。
大太監笑着看着沈煉:“沈大人,陛下說了,這幾日就辛苦沈大人了。”
戶部尚書臉直接就白透了。錦衣衛,竟然要動用錦衣衛。這不是明擺着告訴衆人,皇帝要細查麽?
偷瞄了一眼珠簾裏若隐若現的龍顏,戶部尚書額頭上滴下汗來,沒想到竟然心思如此深沉。
重華支着臉頰靠在龍椅上,腦子裏挨個過了一邊還有什麽地方需要搞清楚的。心思深沉?深沉個屁!接了新公司,公司有多少人多少資金最近有什麽項目公司的硬件用了多久這些不都是早就該知道的麽。
想了想,側過身吩咐芝宛,于是其他五部的尚書也沒躲過,紛紛胃疼了起來。
“對了,如今國內的将軍是誰?”總要有個管軍事的吧。國家都要有自己的軍事力量,這是古代必備的裝備。
芝宛輕聲說道:“如今國內有鎮國将軍何清華、撫遠将軍劉仁夏、剩下的都是禁衛軍統領和禦林軍統領了。”
重華迷茫了個:“禁衛軍和禦林軍有啥區別?”
芝宛想了想:“禦林軍只限皇宮內,禁衛軍皇城內皆可。”
哦,一個保安一個城管啊。重華想了想,跟她記憶中的歷史不太一樣啊。不過無所謂了,她都能穿越了,就算跑出修仙的也沒什麽可意外的。
“叫上兩位将軍去禦書房,朕要見一見。”重華吩咐到。
芝宛恭敬地去辦了。
兩位将軍心懷忐忑地去了禦書房。上任就二話不說撸掉了丞相,這會兒又要徹查細賬。難不成皇帝還打算收回兵權麽?
如今的兵權幾乎都掌握在寶親王手裏。所以下面的人才會捶胸頓足,這小子腦子竟然是木魚做的,心思活泛點做皇帝的就特麽是你了啊!這麽老實做什麽。
坐在禦書房裏,空氣別提多陰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