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思跳樓前的一個星期,有一段短短的文字。

“時間無窮無盡,生命無窮無盡,沒有起點,沒有終點。我不會游泳,所以被溺死在空氣中。于是我學會了呼吸。”

前一天,是這樣,“我喜歡黑夜,因為夜晚有燈光,燈光讓我覺得溫暖。天上有星星,光亮美麗,可是不溫暖。變成燈,好不好?”

“嗯?”白毅皺着眉,“文思這是說,她自己不開心?”

“她孤獨。”

安心沉思着:“她在前一天寫這段話的時候就決定要自殺了。”

科普君拿起筆記本認真的翻着,忽然他說道:“這個筆記本的樣式也太老了,封皮有點厚啊!”

這個筆記本的封皮是非常硬的厚紙板,有兩層,最外面還包裹着棕色的人造皮。說着白毅接過筆記本,拆開了外面的那層人造皮,安心叫道:“快看!背面的紙板上粘着幾張紙,裏面有東西!”

在筆記本背面的厚紙板外,粘了三張紙,而厚紙板與這幾張紙中間似乎夾着什麽。這個封皮的厚紙板實在太硬了,而且外面又包着皮革,所以根本看不出來,也摸不出來。他們小心地撕開粘着的紙,裏面掉出來兩張照片,還有一張小紙條。

紙條上寫着的話徹底讓三個人震驚了。

“2012年7月13號,未建成的研究生宿舍樓F座三層衛生間,晚上9點28分,我被人□□。證據放在我房間衣櫃上放杯子的櫃子裏面靠左的塑料盒中。”

兩張照片其中一張應該是文思大腿外側被劃傷的痕跡,另一張非常黑,而且拍照片的時候應該手在晃,隐約看到是一個人影從宿舍門口竄出。

事情出乎意料,白毅喏喏,“原來是這樣……,我早就應該想到的!其實我早就應該想到了……”

這個事實讓文思的死更覺悲涼,人一輩子有太多的事要經歷,可是發生這樣的事連埋怨自己的機會都沒有,只有無助和絕望!在以後所有的日子裏,時常不經意被撕開,那種無助、絕望、痛苦,一遍一遍從心上碾過去,永生難忘。沒人能理解,沒人能感同身受!

安心捏着那張模糊人影的照片指節發白,為什麽要這樣?為什麽要這樣傷害別人?是誰?你到底是誰?

“白毅,安心,你們冷靜下!不要這樣。我們有證據,我們可以幫文思抓到兇手!”

“我早該想到的,我早該想到的……”,白毅仰起頭,閉上了眼睛,“文思不是最後一個……,文思死後的第三個月,有一個女生從圖書館回來的路上被□□了,那時候學校還在建,攝像頭雖然裝好了,但是都沒開,學生、工人都住在學校,學校周圍的圍牆也沒建好,周圍村子裏的人也從學校裏抄近路。不知道是誰,那個女生也沒有報警,後面學校給了她一個保研的名額。事情不了了之……”

安心問道:“為什麽?學校知道,為什麽不勸這個女生報警?”

“呵,學校怎麽會勸她報警,學校只會勸她不要報警。”

“…………”

“…………”

安心自言自語:“為什麽文思不報警?她收集了證據,如果不報警,她收集這麽多證據幹什麽?”

“我覺得可能有人不讓她報警。”科普君說道。

“那她沒必要自殺啊!”

“我們明天去找文思的媽媽!”白毅站起來,把筆記本和照片小心的收好。

一個人該有多堅強,才能拍下那些照片?才能收集起所有傷害自己的罪證?一個人又該有多無奈,才會選擇結束自己的生命?一輩子那麽長,有那麽多漂亮的風景,那麽多美好的時刻,文思,你的人生才剛剛開始,你,怎麽舍得?

窗外大雨磅礴,電閃雷鳴,這樣的夜晚,總讓人無法入眠。慢慢地,雨停了,只剩下風在嘶吼,在城市的高處,風聲被撕成碎片,仿佛人們痛苦的哀嚎,猙獰醜陋。

雨過天晴的早晨,白毅、安心、科普君三人行色匆匆,随意吃了點早餐,就做上了去嘉興市裏的大巴。顯然大家昨晚都睡得不好,特別是安心,非常憔悴。也沒有閑聊的心思,就這麽一路無話,到了嘉興市的三中。

正是周五中午下課,成群結隊的學生從學校出來。人太多,而且他們三個也不知道進不進得去,只好在周圍先找個地方吃飯,其實沒什麽胃口,但科普君堅持一定要吃點東西。白毅知道,他是希望大家不要那麽感傷。

周阿姨給的電話打了好多遍,也沒有人接,安心本打算直接去學校找,白毅卻不同意。一來考慮到那些高中生在上課,不想打擾他們;二來這件事情還是等學生們都放假了,學校裏人少的時候再去找文思的媽媽比較好。也幸虧這所高中不補課,否則他們恐怕是要等到周天了。

校門口的保安登記了他們的身份,還專門帶着他們找到了文思的媽媽。

三中是半封閉式高中,很多學生周五放學了之後就直接回家了,留在學校的非常少,何況,留在學校的這會基本上都在外面玩呢,晚上查寝室才會回來。

保安領着他們到了女生宿舍,和文思的媽媽打了聲招呼就走了。文思的媽媽上下打量着他們三個人,“你們找我?”

“文阿姨,我叫白毅,這是安心,這是何念遠,我們來看望您。”說完有禮貌地笑笑。

“我不認識你們,你們走吧!”文思的媽媽轉過頭,收拾着桌子上記錄宿舍借東西瑣事的冊子,不再理他們。

偶爾有女生經過宿舍門口,好奇地看着這三個人,小聲讨論着走遠。

安心上前說道:“阿姨,我們是文思的同學。”

這句話仿佛像魔法一樣,文思的媽媽忽然就停住了,這時一個女生拎着一小袋零食走進宿舍,她盯着白毅他們,眼珠轉了轉,從袋子裏拿出一袋燕麥片,“文阿姨,這個給你,可以早上沖着喝,這個紅棗燕麥片可好喝了!”

女生臉上甜甜的笑容,十分純真,文思的媽媽伸手接過,帶着還未褪去的哀傷,笑了笑:“阿姨不缺,你多給自己買。”

“哎呀~沒事兒,我上去啦!”說完還不忘做個鬼臉,臨走時又瞟了白毅他們一眼。

文思的媽媽繼續收拾着東西,那袋燕麥片被她拿到旁邊的房間去了。白毅一把拉住準備上前的安心,皺着眉,輕輕搖搖頭。房間裏傳來收拾東西的聲音,沒過多久,文思媽媽的聲音傳來“你們進來吧!”

文思的媽媽坐在床邊,白毅和安心坐在靠桌的凳子上,科普君站在門旁邊,路上想了很多,可現在卻沒有一個人說話。該從何說起呢?

“阿姨,我們……”

“你們是思思的同學,現在也看完了,我謝謝你們。沒事的話,回去吧!”文思媽媽打斷了白毅的話,口氣平和的下着逐客令,顯然不想和他們多聊。

安心說道:“阿姨,對不起,我們知道重提舊事讓您很難過,但是我們有不得已的理由。最近,我們發現,文思當年跳樓是因為有人傷害了她,她本來想報警,但是可能被人威脅或者什麽的,所以才跳樓了。我們想來問問您當年的事,而且我們也想替文思做完她當年想做的事。”

“你說什麽!?”

“阿姨,我知道您無法接受這個事實,我們當時也很震驚,但是我們有……”

“安心!”科普君突然叫道,“讓阿姨先平靜下。”

安心點點頭,而白毅看了科普君一眼,也沒說什麽。

文思的媽媽似乎異常平靜:“你們不要胡說八道!”

白毅安慰道:“阿姨,我們是真的很關心文思。如果您不介意的話,能和我們講講文思跳樓那時候的事嗎?”

“呵!”厭棄的眼神掃過他們三個人,“你們是誰啊?警察?自以為是!打着文思同學的名義在這胡說八道,簡直莫名其妙!你們給我出去!”

“阿姨,我們……”

“出去!不出去我叫保安了!”

安心還想再解釋,白毅攔住她,向文思的媽媽道歉道:“阿姨,對不起,讓您傷心了。”說完放下一張寫着自己手機號的便箋,“阿姨,這是我的電話。”

安心無奈,只好和白毅,科普君一起離開。

在一座教學樓旁的花架下,安心坐在長椅上,白毅買了水,聽到周圍傳來路過的小情侶說話的聲音。

“白毅,你剛才為什麽不讓我說呢?我們有證據的,文阿姨看到文思寫的東西一定會相信我們的!”安心不解道。

科普君替大家擰開瓶子,遞給安心和白毅,說道:“說了也沒用!師姐,文阿姨不會相信的。”

“為什麽?”

白毅一口氣灌了半瓶水,和科普君對視一眼,“安心,你不覺得文思的媽媽早就知道這件事了嗎?”

“怎麽可能?!怎麽會?那文思為什麽……”忽然安心就明白了。

科普君說道:“文思的媽媽聽到我們這樣說,表現的很奇怪,她一點都不驚訝,反而很奇怪我們為什麽會知道,而且,最重要的是,她完全不想聽我們的任何說辭。任何一個母親,聽到自己的女兒的死另有隐情,首先會問,我們是怎麽知道的,而不是說我們‘胡說八道’,毫不猶豫把我們趕出來。”

作者有話要說: /********************分割線*********************/

想去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