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會

才開學不到兩個月,高一一班像往常一樣開起了班會,班主任郭老師坐在最後一排耐心地聽着各個班幹部及小組長輪流上臺發言。

夏安是以第一名的成績被錄取過來的,學校給她免去了三年的學費,另外每年還會發放獎學金,這對于來自農村家庭貧困的夏安來說真是雪中送炭,也是她之所以選擇這所高中的真正原因。

“最近,我們班的紀律不太好,有些同學自己不好好聽課還要影響別人,上課的時候叽叽喳喳交頭接耳……希望大家不要做那匹害群之馬……”班長張玥站在講臺上有些氣憤地說。

接着是學習委員沈薔薇“我希望大家以後再交作業的時候能夠積極一點,不要再讓我跟在後面催了,真的費心費力又耗時,也請大家體諒一下我的工作,還有就是好好寫作業交作業為的是你們自己,誰都想高考的時候成績好一點對吧”。

夏安坐在位子上越聽越困,昨晚上熬夜做題沒睡好,上眼皮和下眼皮一直在打架。

氣呼呼的小眼睛胖子趙鼎站在講臺上惡狠狠地盯着夏安的方向,頓了頓義憤填膺地控訴“我希望夏安以後上課不要再‘喊’了!真的特別吵!全班就你會回答問題?你不說話也沒人拿你當啞巴!”

“對!她太自作聰明了,一整節課光聽見她在那裏回答問題,吵得我都沒法好好聽課”刺兒頭毒舌女陳天沒好氣地補充道。

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朝夏安坐着的方向看,最後一排‘不學無術愛看熱鬧瞎起哄’的幾個女生幸災樂禍地在偷笑。

聶嘉遠剛想要起身替夏安說幾句話卻被班主任老師制止了,“今天的班會就到此結束,誰還有問題可以留下來跟我單獨談”。

那一晚夏安躲在女生宿舍的樓道角落裏哭了很久。

第二天上早讀的時候,她的眼睛紅腫紅腫,漠然地拿出抽屜裏的英語課本卻碰到了一塊熱乎乎的東西。

掏出來一看居然是一份早餐,烤得酥脆的面餅夾着香糯的肉塊,還有兩個熱乎乎的茶葉蛋,一包燙好的熱牛奶。

最底下是一張字跡清秀的紙條,上面寫着“趁熱吃,昨晚的事別放在心上,趙鼎那家夥就是嫉妒你比他聰明,比他成績好”。

是哪位好心的同學放在這裏的?

夏安環顧四周,除了唐藍坐在第一排背單詞以外并沒有看到其他人,現在還不到六點四十,班裏的大部分人都在路上或在夢鄉裏,很少有人能夠起這麽早來教室。

她平時跟唐藍很少打交道,開學這麽久連一句話都沒說過,所以這不可能是她放的,那又會是誰呢?

她的肚子不合時宜地叫了起來,從昨晚到現在一點東西都沒吃,胃裏空空蕩蕩也是真的餓了。

索性很感動地坐下來吃着好心人送的早餐,為了省錢她的早餐幾乎都是吃食堂最便宜的花卷和饅頭,配免費的小鹹菜,偶爾吃一頓好的也不過是夾了蔬菜的酥餅和油條。

夏安的家境不太好,全家都靠着在外打工的爸爸一個人養活,她從來不敢亂花錢,能節省的地方都省了。

十七八歲的女孩子,正值最美好的年紀卻連一件漂亮的衣服都買不起,好在學校裏規定大部分的時間他們都必須穿校服,這在一定程度上遮掩了夏安的難堪與自卑。穿上校服,她就跟所有人都一樣,沒有貧富之分,甚至比大多數人更顯眼一些,天生的姣好容貌是別人羨慕不來的。

如果說青春對很多人來說是一塊遮羞布,那麽對夏安來說這一身校服就是她的铠甲,小心翼翼地保護着她敏感脆弱的自尊心。

“真好吃!”這是她入學以來吃過最好吃的早餐了,一點都沒剩下,吃得幹幹淨淨。

隔着窗戶站在遠處的花壇邊假裝背書的聶嘉遠看着姑娘終于吃完了早餐,懸着的心才慢慢放下來,嘴裏哼起了五月天的歌。

初秋的晨曦緩緩灑下來,落在樹葉上、草地上、花壇上,也落在了聶嘉遠的身上。

為了給夏安帶早餐,他五點半就起床了,騎着自行車去東邊菜市場的早點鋪買A城裏最好吃的肉夾馍,茶葉蛋是李記現鹵的,牛奶也是挑新鮮剛生産的。怕早餐涼了他幾乎是以最快的速度騎到學校,瞅着表趕在夏安進教室之前把早餐悄悄放進了她的課桌抽屜裏,還附了一張紙條。

好險!他前腳剛邁出來,夏安就出現了。

幸好眼睛紅腫迷迷糊糊的夏安根本沒有注意到飛快閃過的人影兒。

第二節課間休息的時候,她像往常一樣準備趴在桌子上補會兒覺,朦朦胧胧中看到一個微胖的身影徘徊在她的課桌左右。

微微睜開眼睛一看“嗬,不是別人,正是昨晚害她痛哭流淚的趙鼎。

他微紅着臉,本來就很小的眼睛因為面部表情過于糾結更顯得細小,嘴唇微啓,欲言又止的樣子。

“對,對不起,昨晚上我犯二了”他好不容易才擠出來這幾個字。

“嗯?”夏安詫異,他居然會跟我道歉,想不到。

趙鼎擡着頭略帶難堪“對不起”他重複了一遍之後趁其他人不注意飛快地溜回到座位上假裝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過。

昨晚上下自習以後,趙鼎像往常一樣去車棚裏騎車子出來,天氣不太好沒有月光,他沿着窄窄的行車道吱扭吱扭地往前騎。

行到一半的時候撞上了一道‘黑色的牆’。

從那‘牆’裏伸出來一束強亮的光,刺地趙鼎連忙剎車用手背擋住了雙眼。

等那束光移到別處,他才敢睜開眼睛,這黑色的牆竟是自己的同班同學聶嘉遠。

“你在這裏做什麽?吓我一跳”趙鼎松了一口氣。

“等你啊”聶嘉遠面無表情地說,腳撐地坐在山地自行車上,把玩着手裏的手電筒,看不都看趙鼎一眼。

“等我?呵呵,你這話說的……等我有什麽事嗎?”趙鼎笑問。

“你知道欺負我的人會有什麽下場吧?”聶嘉遠冷眼道。

趙鼎看着比自己高出一頭來的聶嘉遠有些沒底氣了“什麽?你這話什麽意思?”

“還用問嗎?你自己心知肚明”

“我……不是很明白……什麽叫做欺負你的人?”

聶嘉遠冷笑“對,忘記說了,夏安是我的人,從今往後誰要敢欺負她一根手指頭,可別怪我不客氣”。

趙鼎愕然,這個聶嘉遠向來人緣極好,跟他關系好的那幾個都是平素裏他不敢去招惹的幾位,尤其是叫做杜衡的那個家夥……長得很高,還是拿過跆拳道黑帶的職業選手。

看到對方的氣勢明顯矮了一大截,聶嘉遠又補充道“明天早上去跟夏安道個歉,如果她肯原諒你那這事我就當過去了,要是她不原諒你……”

“那你就一直道歉直到她原諒你為止”

小胖子趙鼎敢怒不敢言,憋着一口氣點頭答應。

夏安回過頭看到昨晚盛氣淩人的趙鼎此刻低着頭伏在課桌上,而坐在她身後的聶嘉遠卻安靜地戴着耳機聽歌,看向她的時候眼底帶着笑。